古逐月看着他的手掌,沉默了很久很久,他既没有抓住她的手,也没用做出任何回答。

一切仿佛时间倒转,回到了容虚镜和古逐月初见时的那一面,她也是这么突然出现,然后被他无声地拒绝。

古逐月回头看了一眼自己身后无尽的长路,他也不知道这是通向哪里,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走,可现在突然有人出现在了她面前,要他回去。

“回去?”古逐月喃喃地念着这两个让人觉得恍如隔世的字。

他是从哪里来的?又要回哪里去呢?

古逐月回过头来,看着静静等待他回应的容虚镜。她本该淡漠疏离,如今却是这幅神情,哪怕古逐月好像是第一次见她,也觉得无比违和。

“我已经死了对吧?”古逐月问。

“没有。”容虚镜摇头。

她其实很少有这种,使用语言和动作一齐表达自己意思的时候。

人们这样做,通常是害怕自己单一的语言,或者是动作,没有足够的说服力。

容虚镜从来不怕自己的话不被信任,如今她怕得要死。原来爱,真会令人患得患失。

“我已经死了,”古逐月说,“你非要拉我回去的话,你岂不是”

生死都是有定数的,这样修改一个人的生死命数,古逐月觉得她可能承受不了这个后果。

看她的样子,古逐月总觉得她还只是个成长期的小孩子,稚气未脱的脸上虽然有种拒人千里的感觉,却总还是掩盖不住她的少年气。

“跟我走就是,”容虚镜有些急了,“无论何种后果那都是我自己的事情,与你有何关系?”

这话说得着急了些,等容虚镜反应过来不合适的时候,她又垂下肩膀来:“对不起,我只是”

她话还没说完,古逐月就抓住了她的手。

掌心的温度传来,容虚镜的鼻头忽然有些发酸,她深吸了一口气,看着眼前的古逐月:“谢谢。”

“我觉得我生前认识你的。”古逐月说,“我觉得你”

“你没有死。”容虚镜执着地纠正他。

“我觉得你对我很重要。”古逐月说,“否则我怎么会见你这样,比接受自己已经死了,还要难受些。”

容虚镜看着他的眼睛沉默了片刻,然后笑着摇头:“不是的,你恨我。”

“为什么?”古逐月追问。

他不信,他不觉得自己要是恨她,她会来这种不知道是哪里的地方来带他回去。

“没有为什么。”容虚镜说。

他还想问些什么,只见得碧蓝色的天空被无数道强光刺破,他也越来越看不清自己眼前的人。

“你还没告诉我你是谁!”古逐月喊道。

容虚镜慢慢睁开的眼镜,看着古逐月的脸:“那不重要。”

她探查了一下古逐月的神识海,发现其中一片平静,血脉气象也都正常,她便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来。

古逐月什么时候能醒过来,她也不知道,这只是迟早的事情,她也想在这里等着他醒过来,但她好像没机会了。

星尘神殿的大门还打开着,容虚镜甚至能够听见越来越接近重华山下的喧哗声。

其实她原本以为这样人会在她结阵时就来的,没想到古逐月已经没事了,他们才姗姗来迟地出现。

容虚镜将晶石搁在了古逐月的手里,想了很久后还是将它拿了回来。

她古逐月平躺着放好,然后就站了起来向着门外走去。

温柔的星光撒在了古逐月的身上,他眉眼舒展着,像是正在做什么美好的梦。

“再见了。”容虚镜转身过来,遥遥地看着他。

人群刚到重华山下时,只见得有人正站在巨石上的一只角鹿边,似乎正等着他们过来。

她负手留给他们一个背影,身姿绝尘如同谪仙临世。

“来寻麻烦,盔甲也不穿,武器也不拿,”容虚镜转过身来,俯视着举着火把的众人,“凭一腔愤怒就想要个说法?”

众人愣了愣,谁也没想到容虚镜是这个态度。

“我们只是想知道真相!”有人在人群中高喊,“我们曾信仰你多年,做事总要给个说法!”

“对!”有人三三两两地跟着附和道,“对!真相!”

容虚镜从巨石上往下走,身上的玄袍无光自华:“李氏当权时,为何无人敢发声?”

“因为你们也欺软怕硬,知道纠结起来逼问皇室,只会自找苦吃。”

容虚镜踏过的地方有星光亮起,无形的阵印暗暗地生长着。

“你们的信仰,对本座来说不过是可有可无的东西,”容虚镜说,“你们还把这当成筹码来威胁本座了?”

“你说过会追随天下之主!”人们拥挤着,有些人想要后退,却被另外一些人推着往前走,“你说过会给我们一位英明的君主的!”

“本座给了。”容虚镜说。

“他不”有人想说,古逐月不是帝星。

容虚镜没等他说完,就忽然出现在了他的面前,她冷冷地看着他:“人说话,都是有代价的。”

周遭的人纷纷往后推了很远,为她留出了一个圆形的空当。

容虚镜的手里亮起了星光,脚下已成型的阵法跟随着缓慢亮了起来。

“这是乱世,手里要有刀,”容虚镜说,“嘴上才能说话。”

“否则你们去哪里,都只是徒劳。”

这样的容虚镜,和人们听闻过的,或是想象中的,都差得太远。

愚钝之辈还在愤愤然于容虚镜与李氏暴虐之辈,原来也相差无几,只恨自己信她信得太过容易。

而混在人群中的另一代英才,却开始思索起容虚镜的话来,再过些年,聪明的大概会明白她的用意之深。

身上没有穿盔甲,手里没有拿武器,这样的人,凭什么要别人给他们微弱的希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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