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是根连着线,线连着丝,以前理解的江湖是各门各派以及闲散客之间的厮杀快意,现在来看明显太过险隘,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朝堂之上是江湖,刀光剑影的厮杀是江湖,卖菜的大姐与买家讨价还价也是江湖,一语道不请啊!
直到此时此刻,和三叔的一些信息交换,七斤终于确认此次河北之乱的来龙去脉,如同自己儿时的猜想,三叔果然是位大人物,无时无刻不在暗中关注着自己,有人在棋盘上先落一子堵了气眼,那么此刻火堆旁强大的可怕的三叔又该如何应对呢?
紧张的气氛忽地松开,三叔蹙起的倒八字眉头也松开,他好似想通了一些事情,又决定了一些事情,然后,他淡淡地笑了,看着七斤道:“不过坏事也不一定全是坏事,先人说: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就是这个意思。”
七斤忍不住热泪盈眶,苦笑说道:“三叔,你要不来我可就真的挂了,这也就算了,可别在说这种福气了,我承受不起。”
朝大兴轻轻一笑。
“这姑娘不错,你可别辜负了人家。”朝大兴看着远处马车上的动静点头问道。
“这都哪跟哪啊,说正事。”七斤也瞅了眼慢慢下车的谢红妆,一门心思要别开话题,乌七八黑的钻在马车里干什么?沿途还买了胭脂水粉也不知道要用在哪里,行走江湖哪里需要那个?手上也没个家伙事,有那钱买柄短剑都来的实惠,败家娘们。
七斤有些岔气,说道:“说起谢红妆,估计也有一屁股人在后面追着呢,这事是咱理亏了,打不得骂不得,又要被人家打骂,嗯还是赶紧给人送回去得了。”
朝大兴说着便顺藤摸瓜,打蛇随棍上,往七斤身畔挪了挪位置,脸上流露出调笑的神情:“听那姑娘说的开心,你偷偷进人家闺房干了什么?说说看。”
七斤怔了怔,然后一翻白眼,喊道:“得了吧。”
调侃取笑的意味太浓,七斤没有接话,本想便这般算了,没想到谢红妆好似深得朝大兴喜欢,霹雳扒拉尽是给谢红妆说好话,半点霸道的气概也没了,要是那些敌人看见这一幕不得笑死?面对媒婆般神色的三叔的严刑逼供,七斤也罕见地露出羞涩表情。
“说起来,那位小姑娘对你真不错。”
“认真说起来人家都救了你两命了,你得知道感恩。”
“人家女子清白名声都废了,你得接下来才行啊。”
“路上买的胭脂给谁看的,你不会不知道吧。”
“回头抱个孙子回去,镇子里大伙都高兴”
说的太多,七斤一声不敢应,慢慢地,声音才小了。
七斤一边听着三叔媒婆般的絮叨,眼睛却瞅着别处,心神早就飘到了天外,然后突然没声了,回过神,才发现朝大兴盘膝坐着,拿阔剑宿戈在膝上细细抚摸着上面的花样纹路,安静、祥和、肃杀,三种气息纠结在一块。
七斤也抚上了鱼鳞。
……
……
火堆畔安静了很长时间。
年轻人率先醒过来,这是常理,七斤抬起头来看着朝大兴,声音微颤问道:“三叔,你准备怎么还击?”
还击是一个新出现的词汇,头一次出现在这个故事里,惊奇却又理所当然,关于这个词汇,七斤觉得自己用的还比较恰当,从刚才到现在,他们两聊的都是过去的事情,说的再详细都已经无用,未来要怎么样,可能很短,可能不够充分,却是最重要的。
骄傲如“天下第一霸道”,怎么可能就这么轻描淡写的算了?
朝大兴老实承认道:“老实说,我还没有决定好,不过也没关系,有的是时间慢慢做决定,不用急,有的人坏了规矩,总是要付出代价的。”
七斤倒吸了一口凉气,然后发现今天自己倒吸凉气的次数实在有点多,但也没办法,他听着朝大兴说完,眼前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一片血雨腥风。
忍不住感慨说道:“何仇,何怨,何苦。”
前一秒还被人撵成狗,后一秒就要撵着别人走了,当真是世事无常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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