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斤抬起酒坛子摇晃听里面的响动，水流碰壁的声音清脆，跟肚子饿扁后的咕咕叫声很般配，七斤一边抬起坛子喝酒，一边用另一只手堵住肚子，喝得太急咳了两声，愁眉苦脸说道：“你拿银子都买了酒，咱们还吃什么？”
李成仁可不在乎这些，一边喝酒一边没心没肺道：“那你少练几天功，不就不饿了？”
没好气地瞪了李成仁一眼，七斤不再理他，赌气似的狂喝了两口酒，腹中无食愈加饿了，长时间安静的夜晚只有酒水流动的声音。
进屋子里把最后一块馒头翻出来，七斤只能拿馒头垫垫底，一道被拿出来的还有一盏油灯，点亮了，七斤与李成仁的身影被油灯光拉的极长，李成仁指了指油灯，问道：“怎么想起来点灯了？”
“大晚上的不点灯干嘛？今夜的星光不错，却没有月亮，黑漆漆的跟你坐一起喝酒，总觉得……”七斤下意识里随口应了声，用指头挑了挑灯芯，感受上面的温度，“要是来个人，山里本来就怪磕碜的，要看了咱两，还以为是山鬼，吓人一跳可不好。”
李成仁依旧在饮酒，看了眼灯芯顶端瘦弱的火苗在微凉的春日夜风里显得格外单薄，再看了眼七斤，认真地细声说道：“我看你是想山鬼了，若有人兮山之阿，被薜荔兮带女萝。既含睇兮又宜笑，子慕予兮善窈窕，屈子作《山鬼》，借题以写己之意，无关于祀事也。”
七斤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就你知道的多！”
七斤心里默然想着事情，啃馒头的动作慢而无序，李成仁轻轻叹息了声，从身侧又拎了一坛酒过来，抛给七斤低声说道：“今晚跟你比剑，受益良多，感觉与你比剑，方圆数尺之间就好像到了你的地盘，手脚冰凉，出剑无力，怎么说呢...感觉很怪，就像到了你家，你是主人，其他人都是客人，不管是挥剑还是吃饭睡觉都要束手束脚。”
七斤被打断思考，很快地把手里馒头两三口吃完，转头看着李成仁说道：“还是不够，你只是感觉到我家，要感觉到了我的王国，我是国王，要你入狱你就得入狱，那才算略有小成。”
李成仁略一思索，点头道：“这话说的有文采。”
七斤知道李成仁问这话什么意思，挑眉说道：“你劝我不急，实际上你自己倒急了，女魔头说过你比我有天分，急什么？慢一步又不是慢一辈子。”
李成仁脸上流露出若有所思的情绪，他知道七斤能猜到他问话的原因，轻微一摇头：“这只是今天我出剑原因的一部分，不仅是想从你的剑里学到点东西，更多的是熟悉剑意，以后或许用的着，我是很着急，却不是要命的着急。”
李成仁变化也很大，白袍不再干净的一尘不染，发髻也梳的不好，这些日子以来散乱的头发，胸口还多了少许酒渍，脸上也不再光洁，让现在的他谈不上俊秀，却多了一分不羁。
“还说我变了，自己不是变的更多。”想着某些事情，七斤不由地在心中笑骂一句。
沉默了很长时间，七斤忽然抬起头来，说道：“老李，跟我说说境界的划分吧。”
李成仁奇怪地看他一眼：“怎么突然说起这个……”
七斤叹息了一声，看见李成仁奇怪的神情，笑着说道：“没什么，不知怎么地，当小和尚说打不过主持的时候，那一刻，我连拔剑的勇气与想法都没有，就想啊，那个什么主持必定是个极高的高手，我打不过也很正常，可事后一想又觉得很对不起小和尚，既然当了大哥就得罩着小弟，可偏偏又罩不住，这算什么啊！”
“你家里人没告诉过你这些？”
七斤摇摇头，随即不岔，双眼瞪的极圆，低沉一声道：“知道一些，再高就不知道了，烦不烦，不就是动动嘴皮子的事。”
对于七斤时不时便没好气的性子，李成仁已经十分熟稔，根本理都不理，蹙着眉头回答道：“这事得从最开始修炼说起，江湖将修行分为九境，一为始，九为极，各有说法。”
“一境练体，练筋、练骨、练髓、练皮、练形、练力，也是江湖上说的外家功夫，练到巅峰挥拳便有千斤重，先天之下可称无敌，可惜，遇到先天之上的武者就要稍逊一筹。”
“二境感气，顾名思义感悟天地元气，正式踏入超凡脱俗的修行者的行列，天地元气游荡在天地之内，你能感气它就自然存在，你不到感气境界，便是看不见摸不着，达到第二境感气，识念内观，贯通经络，五脏蕴育真气，源源不断，周天运行，这便是第二境感气。”
“三境破窍，先感气后破窍，所谓窍者，经络也，“经”为纵丝，“络”为横网，人体神藏之所在，卡路者为窍，周身三百六十五穴窍，正对漫天星斗，破窍意为通气，天地元气存于机体内部，贯穿上下，沟通内外。”
“四境通玄，此时已经有了真气基础，?到了这境界，外可利用真气对敌，内可伐骨洗髓，已经能够获得寻常人无法想象的好处，此境界最大的特征便是真气能离体存在，可附着利器之中，对于真气玄之又玄的运用，即为通玄。”
“五境化形，顾名思义真气能化以虚为实，我们说的剑气，佛家说的佛光，道家说的道形，实际上从这里才开始，修行不易，第五境也仅仅是开始而已。”
“六境先天，先天与前面后天境界有天壤之别，真气凝聚成真元，剑气也不再叫剑气，而是该称剑罡，佛家修舍利，道家修道胎，大致都是一个意思，真元的妙用，我跟你一时半会说不清楚。”
“七境知命，知谁的命？只有知道自己的命，自己的命是什么？我也不知道，只能猜测是与自身人体神藏有关的东西，我也是半只脚踏过去，跟你解释不了。”
“八境藏神，传言将神参入三花与五气之中，能感悟天地规则。”
“九境一白，传言能掌控规则。”
李成仁对前面境界说的很熟悉，后面却语焉不详，然而即便是这个明显缩水的错误答案，也远远超过了七斤的心理底线，七斤皱着眉头认真望着李成仁询问道：“一白……是什么意思？”
“我怎么知道。”李成仁翻白眼道：“我要知道了还用在这跟你充傻装愣？不过隐隐呼呼地，小的时候好似听爷爷说过，说到了极境才知道自己是一穷二白，你要真的想知道究竟，我把你引荐给我爷爷。”
“那还是算了。”七斤连忙摆手，“就不劳烦他老人家了。”
“老李，你说小和尚他家主持得是什么修为？”
“这很难说，也不知道小和尚那个寺院出来的，天下寺院这么多，哪数的过来啊，要是少林寺就麻烦了，道信与弘忍两位大师坐镇佛宗，我爷爷都不敢乱说的人物，离咱们还是太远了，要只是个普通寺院，估摸着也不容易，能做一庙主持的，手上都有功夫，你想想，小和尚就很厉害了，老主持自然要更厉害……怎么着也得有第八境修为，或者第九境吧。”
七斤与李成仁二人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慎重与忌惮。
馒头吃没了，酒水也喝光了，就连油灯里的油也不剩多少，两个人都没有什么心思说话，李成仁低声说道：“说这些太远，心里记着，尽全力就行了。”
“嗯，看来以后得加倍练剑了。”七斤神情认真说道。
“行，你要想练剑喊一声，我陪你练。”李成仁神情认真回答道。
……
……
散了各回各房间。
灯也熄灭，七斤把油灯搁在窗台上，撑开窗户引星光进来，七斤躺下很长时间，茅草湿润润的很不舒服，他睁开眼睛，翻身起来，看着窗户外天上的淡淡银晕，出神说道：“今天又没有月亮啊！”
有事无事莫观月，是李成仁告诉七斤的道理，却被七斤视若无睹，关于月色，七斤每天晚上都要看，看的入迷，月亮在不同时间的不同形态，他能说的清清楚楚。
可惜今天无月。
“阿爷…阿婆…小镇子…裴绀香…你们可一定要等我回来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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