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氏正不知如何开口,温庭芳一身缟素从内室走出,冷笑道:“倒是让叔父婶娘费心了。虽说如今我父亲不在了,一切全凭叔父作主。但如今三年孝期未满,做女儿的便要论起嫁人,这是个什么礼,我竟不知!
听闻王家子侄众多,且王老爷嫡妻过世多年、中馈乏人,我这一过门,未必没有机会帮着主持料理,倒要请叔父过来教导教导,说与我知道,日后过了门也好教导子侄的!”
温庭芳依稀记得叶氏说起过,当日马氏兴兴头来报喜时,曾说过,王家不只对她容貌极为满意,还因听闻温庭芳母亲是秀才之女,料想温庭芳必不同于一般人家姑娘,日后过了门,若能作为当家主母主持中馈、教导子女自是得心应手。
马氏原也只是想顺水推舟攀上王家这棵大树得些好处,却不曾深想,温庭芳若真成为王家当家主母,今日倘或得罪了她,日后岂有甘休之理。
果然温庭芳这样一点拨,马氏听了这话,脸色变了又变。且温庭芳一向温顺,马氏还从未见她如今日这般疾言厉色,讪笑道:“芳丫头说的何尝不是,我们便不知礼也不至于糊涂到这样地步。这婚期哪能是我们择定的,是人家王老爷选定下的!我原也说,我们统共就这么一个侄女儿,论相貌、论性情、论聪明伶俐,百个不及,这些孩子里我最疼爱的就是她!她又才刚没了父亲,还求王老爷把日子延后,王家那边只说,虽未满三年,也已经一年多了,姑娘也大了,早日有个好归宿,也是尽孝道。我人微言轻,王家哪里理会的,叫我怎么能怎么样呢?”
温庭芳冷笑道:“你也不用和我花马吊嘴的,咱们清水下杂面,你吃我看见!打谅我不知道你们背地里做的什么事?奉劝你一句,别打错了算盘,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您老人家这就请回吧,仔细站脏了我这地儿!无事也不必再过来了,见提着影戏人子上场,好歹别戳破这层窗户纸儿!”
马氏被一个小姑娘披头盖脸一通嘲讽训斥,显是怒极,脸色青白,几欲发作又不敢发作,最后只得含羞忍辱、悻悻而归。
温庭笙抚掌笑道:“就是这样才好!平日里我就说,不必对她客气,偏你和娘拿她当正经亲戚!要我说,断了关系,从此老死不相往来也倒干净!”
温庭芳揉着温庭笙的头发,眼神坚定:“以后,谁也别想欺负咱们!你只管安心读书,其他的事情,一应有我呢!”
温庭笙看着姐姐的眼睛,莫名觉得很安心。
温庭芳转向母亲道:“如今我也恢复得差不多了,正好庭笙近日也不用上学去,一会子吃了午饭,我和笙儿出去一趟。”
叶氏眼见温庭芳适才一番话把个马氏说得又急又怒又有所忌惮不敢发作,只觉自家女儿果真是长大了,心下十分安慰,便点头应允:“你先歇着,我去做饭。”
“姑娘这话说差了,夫人方可说了,姑娘身子还未大好,要好好儿地养着,姑娘有什么事儿,吩咐我老婆子去做便是;姑娘要出门,却是万万使不得的。”说话的是方才马氏带来的婆子--费婆子,马氏虽铩羽而归,这费婆子却被她有意留下了。
温庭芳恍若未闻,拉住正要转身进厨房做饭的叶氏,笑道:“娘近来果然是太劳累了,这样健忘起来。婶娘方才说的话就忘了不成,叔父恐怕母亲照顾我和笙儿两个太过劳累,所以指派了这费妈妈来帮忙料理家务,‘有什么事尽管吩咐她去做,都是家里积年的老人了,没有不尽心的,”温庭芳转头看向那费婆子,满眼笑意似要溢出,“婶娘之命,言犹在耳,娘,你可不能驳了叔父婶娘的一番心意。”
说罢,转身走至那费婆子近前,仍是语笑嫣然:“费妈妈奉命而来,叔父婶娘疼顾庭芳,我们孤儿寡母感恩戴德,不敢不从。”
那费婆子未料一向温和待下的温庭芳今日竟这般口角锋芒,不怒自威,一时愣住,心中暗暗思索如何对答。
温庭芳并未等那费婆子作答,抬手指向厨房,仍是一派温和:“如费妈妈所言,我的身子的确还未大好,还需要好好将养着。从今儿开始,家中浆洗、做饭、洒扫等一应差事,就有劳费妈妈了。”
说罢,便携了叶氏与温庭笙一同进了房,只留费婆子呆在原地,又急又气又羞,却也无可奈何,连自家主母马氏都不敢驳她温庭芳半句,她一个使唤婆子更是没得说了,只得乖乖去了厨房做饭。
三人进了内室,叶氏略有些担忧:“她到底是你婶娘的心腹之人,你这样使唤她,一则,她未必就服你使唤,二则,她回去后如果跟你婶娘加减些言语,只怕你婶娘要记恨咱们。”
温庭芳笑道:“我本就不指望她真心顺服我,只要我的话她不敢不依,能够乖乖地给我干活也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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