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犯夏鸿已于警察交战中死亡,所以下面就从犯许湄,从犯景云涣,和从犯路小纯对起诉书指控的犯罪事实,分别进行陈述。
因为路小纯患有精神疾病,目前不宜出庭,所以本院只公开对从犯许湄,和景云涣的案件陈述展开调查。
下面开始…”
“原来在大楼里被我打晕的那个人,叫做景云涣啊…”
何酒酒看着许湄身旁一直沉默站立的男子,从脖颈到手腕,露出的皮肤上满是狰狞的烧伤。
他自从被带出来后就一直忍受着旁听席上那群记者们探寻般的目光,努力想要举起戴着镣铐的手遮那张被烧得面目全非的脸上,奈何旁边狱警押送得过于到位,只得绝望地低着头,任由旁人好奇而惊惧地观赏着。
顾向城看到这种情景,难得皱了皱眉,微抿着嘴角似乎有些不悦。
“那并不全是你的过失。”
何酒酒一抬头就看见他这副表情,看着审判席上嘶哑着声音,艰难答复的景云涣,试图去劝解他。
“我是知道的。”
他呼出了一口气缓缓开口,然后默默地闭上了眼,说道。
“景云涣…是当时领养他的那一对父母为他起的名字。
昏姻孔云,方涣涣兮…这是他们在确认领养之后,对他的期盼。
期待着带回去的孩子可以与其他家人们和谐相处,那真的是一对为数不多的,温柔的人啊…可是就算是这样,那场大火之后,他们却再也没有出现在千沼。
甚至连那个名字,到最后也没有用上。”
他现在既然把名字改成了这个,说明在那个已经扭曲发狂的男人心底,还是想要渴求一丝温暖的吧…
何酒酒没有说话,她看着眼前早已麻木的景云涣正不住咳嗽着抬起头,面无表情地承认着自己的罪行,丑陋的左脸上空荡荡的,什么情绪都没有。
“他活不了多久了。”
顾向城忽然开口,语气恢复了平静,却又像是暗自在压抑着什么。
“那天在居民楼里我就看出来了…千沼当年那场大火是先从地下室的药仓烧起来的。
大火产生了大量带有毒素的高热气体,把当时住在那附近的,他的肺部几乎全部烧毁了。就算是能够勉强坚持运作十余年,景云涣的整个心肺功能都已经濒临衰竭了。
他和我打斗的时候几乎是全凭意志在支撑,就算没有你最后砸的那一棍子,当天他也会因为剧烈运动导致的后遗症被送去医院。”
“那景云涣现在…”她愣住了,问道。
“我不知道他还能活多久。”他摇了摇头,“我现在,宁愿让他就这么继续恨下去我…至少作为人的精神支柱不会崩塌。”
——
“…被告人许湄,如果你仍然坚持沉默,拒不回答问题,那么将被法庭视为主动放弃自我辩护的权利。
此外,公诉人将根据这一情况,提请法庭将这一情节记录在卷,并在量刑时予以考虑。”
许湄站在审判席上,原本一直侧着头看向一边,不知道在想什么。她听到公诉人的话之后微扬了眉眼,淡淡地抬起头,看向正襟危坐的女法官。
然后噗嗤一声,极轻极轻地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那个漂亮的女法官被她这么盯着看得发毛,忍不住问道。
“没什么,就是想给那些被害者道个歉。”
她摇了摇头,紧接着弯了眉眼,姿态优雅地转过身,朝愣在旁听席上的李琴父母深深地弯下腰,微微垂着眸子。
“对不起,我很抱歉…”
她直起身子说道,然后带着一闪而过的不屑,看着面前的记者们,再次开口。
“我这句对不起,只是说给他们的,余下在场的所有人…都不配接受。”
“什,什么?”何酒酒坐在一旁,一时之间有点没搞懂这个路数,忍不住说道。
旁听席的记者们都开始了骚动,她却不管不顾地转过身,径自面对着审判长,笑了。
“我承认我所有的罪行,但是…我没有错。”
“被告人许湄,你承认你犯下的罪行吗?”审判长问道。
“是,我承认。”她平静地点点头,开口,“十二年前那个妓女是我杀的,酒店里故意伤害顾教授的事是我指示的,期间夏鸿的罪行我也知情…
我知道自己走到如今这一步,已经糟糕到无可救药。我不配获得他们的原谅,我的罪孽,我愿意自己亲自去地狱里偿还。
…可是!”
她猛地转过身,汹涌的目光里满是绝望与悲切,愤怒地看着记者们开口。
“把我逼上这一步的,究竟是谁?!
我想要去警察厅控诉父母的罪行所有人都不理我,把我关了起来;我哀求知情的记者把性侵的丑闻曝出——我甚至为了获得宁静早早放弃了一个女孩该有的羞耻心,可是他们,他们仅仅因为拿了家里的钱,就对这种事视而不见…
是啊,所以我…只能逃了。”
许湄故作轻松地笑了笑,再次看回法庭。
“之前夏鸿还活着时提醒过我,‘地狱空荡荡,恶魔在人间’,他是恶魔,我同样也是,所以下地狱是迟早的事情。
不过也有人告诉过我,对于我而言,如果实在是在那里感到不甘,感到怨愤,感到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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