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与此同时,每回忆起那个晚上,甘果也总是会感概:人生真又是这样奇妙,充满了让人意想不到的反合性。就像没有苦,就不知道何为甜;没有死,就不知道什么是生;没有经历苦痛,可能就很难收获成熟一样。也就是在这个让自己几近崩溃,受了极大的伤害的晚上,就在发生那件事之后,甘果却意外地又感受到了一种强大的安慰与感动,一种蜕变与成熟的力量。而这些,同样也是以前甘果不曾感受过的。

因为那天晚上,罗叔因着受邀主持左磊和甘果的婚礼,所以就跟左磊甘果约好要过来。罗叔是8点左右来的,那时左磊母亲把左磊拉到另外一个房间已经有一会儿,甘果也一个人独自待了一会儿了。罗叔敲门,甘果就听到左磊母亲和左磊迅速从房间出来,很快开了门,然后两人又装作什么事都不曾发生过一样,非常热情地把罗叔迎进了房间。等罗叔坐下,问起:“甘果呢?”,甘果这时才从房间里出来,勉强打了个招呼坐下了。这时左磊母亲又忙着跟罗叔寒暄起来,左磊也在一旁应承着。只有甘果眼睛浮肿坐在一旁,一声不吭。

寒暄一会儿后,罗叔看了看甘果,又看了看左磊和左磊的母亲,问:“是不是发生什么事儿了?”这时左磊的母亲赶快接话,把刚才的事大致说了一下。不过在讲述时,重点是突出了自己儿子是如何辛苦,一个人把家具全弄好了;而甘果是如何懒惰,如何不会操持家务,做个饭还要耍脾气,并且在甘果懒惰和耍脾气这一部分做了尤其详尽的描述。同时又把在这场争吵中,她和儿子对甘果的吼骂换成了“说了甘果几句,没想到她就哭成这个样子,也太娇气了。”。左磊在一旁也附和母亲的说法。

罗叔静静听完了,然后转向一直一言不发的甘果,问她是不是这样?甘果想开口,但感觉泪水马上就涌出来了,所以就低着头没有说话。罗叔劝了几句,左磊母子又跟罗叔聊了一会儿,谈了些婚礼上的事。谈罢,罗叔就准备离开了。离开前,左磊母子要送罗叔,罗叔说不用了,自己正好要顺道买点东西,又说知道甘果对这附近熟,让甘果送自己下去,顺便给自己指指路就行了。

甘果送罗叔下了楼。那时正是四月底,一年中最好的季节。温润的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植物的香气。一阵柔暖的东南风吹过,路灯下,刚长出新芽不久的树木,顶着一身的新绿,在风中轻轻摇曳着,发出温柔的“簌簌”的声音。经过了一季凌厉的严寒,这时的一切都让人觉得那么温暖、轻柔和喜悦。这也是甘果最喜欢的时节之一。但在今天这个春季的夜晚,甘果却丝毫没有温暖、轻柔和喜悦的感觉,只有无比的悲凉与绝望。

罗叔和甘果默默走了一阵,罗叔似乎想等等看甘果是不是准备主动说些什么。但甘果一言不发。罗叔等了一会儿,然后缓缓开了口:“甘果,今天发生的事罗叔虽然不是全知道,但能猜到一些。你受委屈了。”

听闻此话,甘果感到眼眶又开始发热,泪水迅速往上涌,喉咙有强烈地被哽住的感觉。没一会儿,眼泪不知不觉就流下来了。罗叔和甘果就这样,一老一少在街上缓缓走着,年少的那个在流着泪,年老的那个在慢慢地说着。

“甘果,看着你和左磊开始谈恋爱,然后又领了证,罗叔真心希望你们俩能好好的。当初办联谊会,真正成的也有几对,但不多。你和左磊能成,说实话,罗叔刚开始没怎么能料到。虽然都是这个圈子里的人,但现在这个圈子里的人,说实话,很多地方跟外面的人也没什么两样了。罗叔也经历了不少,但对现在这个圈子里的有些现象确实是有些看不惯。唉,不过话又说回来,有时静下心想想自己,尤其是想到自己以前也走过那么多弯路,也就没那么多的愤怒了。哎呀,有些偏题了。你看人年纪大了,就容易这样。不过,罗叔也真得是老了,以后这个圈子里很多事情,还是要靠你们这些孩子呢。罗叔真希望你们能好好的。”说完,罗叔停了停,接着说:

“联谊会上,左磊给我提出他想跟你进一步交往的想法时,罗叔是支持他的。其实当时罗叔也犹豫过。因为知道你们两人之间还是有一些差别,并且你们各自的家庭情况罗叔也知道一些。虽然两口子过日子,最重要的不是这些,但也不能说这些一点影响没有。再说什么重要,什么不重要,罗叔自己也是结婚后很久才慢慢品过味来的。你们还这么年轻,没经历过什么,所以很多事情对你们来说,如果处理不好,确实会很麻烦。”

“左磊当时选择你,罗叔在心里是有一些触动的。当时联谊会上的那些男孩,看上的基本都是圈子里面那几个爱收拾,长得好看的姑娘。罗叔不是说反对姑娘打扮,但是过于看重这些,长远一点,首先其实对女孩本身来说,并没有她们认为的那么好。”

“你在里面是算比较朴素的。罗叔知道关注你的男孩不多。除左磊外,还有一个。罗叔也知道他私下里跟你接触过,所以后来罗叔就问了他对你有什么印象?他回答的不明确。所以我当时就感觉这个孩子在面子得失方面可能想地更多一些,心思有些重。别的罗叔也不想太多评判他,就是觉得在联谊会期间,他在跟女孩交往方面没有左磊坦荡。”

“当然,左磊也是有不少问题的。在脾气情绪控制上,在跟自己爸妈的相处上,都问题不小。左磊的爸妈,罗叔也跟他们有些接触,他们夫妻之间的关系,以及对孩子教育的心态上确实都存在不少问题。一般来说,在夫妻关系问题比较大的家庭中,母亲都比正常家庭的妈妈更依恋自己的孩子,尤其是儿子。左磊的母亲就是这样。罗叔相信,他家里的一些情况左磊以前肯定也跟你讲过。但听他说说,和真得自己亲身经历,是很不一样的,对吗?”

“甘果,虽然罗叔不知道今天你到底受了什么,但罗叔知道,今天的事情跟左磊母亲有很大的关系,现在你心里肯定对她也很多想法,这也是正常的。其实罗叔也曾帮助协调过左磊爸妈的关系,也亲眼看到过他们吵架。所以,唉——”

“但是甘果,今天罗叔想让你换个位置想想。你现在三十岁,心智各方面都比较成熟了,面对这些,依然感觉很难承受。想想如果你只有几岁,还是个小孩,自己家里就常常会出现这样的场景,自己的爸妈经常就会像今天你所经历地这样冲突打骂,甚至比这更为严重,你觉得自己会怎么样。所以甘果,你想过吗,这些恰恰都是左磊从小就常常会经历到的。”

“其实刚才坐在家里时,看到你那样,罗叔就在想怎么可以安慰你呢。但想来想去,罗叔觉得,最好安慰你的办法,可能还是劝劝你,能不能把心放的更大一些,留个位置,替左磊想想。甘果,你的爸妈罗叔也有些来往,他们也不是说真的一点问题没有。但客观来说,你们家相对左磊家来讲,确实要正常很多。罗叔知道,让像你这样家庭出来的孩子能够理解左磊爸妈甚至左磊的一些言语行为,情绪变化,确实难度比较大。”

“但是甘果,不瞒你说,对于左磊爸妈,尤其是左磊的一些言行,罗叔有时却还真的能理解一些。你可能不知道,其实每次他们这样闹完,他们自己往往也会很后悔,觉得自己很不堪。但当脾气起来时,又真的控制不住。这种痛苦,你可能很难体会。”

“罗叔不想瞒你,罗叔之所以能理解他们一些,是因为罗叔的爸妈和左磊的爸妈有些像的地方,而年轻时,罗叔和左磊也有不少相像的地方。罗叔不是为了要安慰你才说这样的话。甘果,你在一个相对正常的家庭长大,可能比较难体会在一个爸妈几乎天天吵架、打架、骂人这样的家庭中长大是什么感受。所以甘果,罗叔有时看到左磊时,真的心疼这个孩子。他从家庭中受到的伤害很多,走过很多弯路,受过很多苦,自己也不想那样但又控制不住自己,年纪那么轻,都甚至想过……唉——”

“罗叔年轻时也有过这样的经历,做过很多错事,自己也曾经因为非常痛苦,而自轻自贱,自暴自弃过。有时想不那样,但真的又无能无力。所以罗叔能理解人在那种情况下,哪怕看到一丝光亮,一点转机,都会拼尽全身的力气去抓住的感觉。现在左磊就是这样。”

“在这个圈子里,罗叔能看到左磊在拼命想抓住些什么,让自己有活下去的动力。罗叔能理解他那种感受。可是说实话,这个圈子发展到今天,很多东西都有点变味了。当然,也还有一些是坚持这个圈子最初形成时的那种精神的人,但已经不多了。所以现在这个圈子里的人,已经很少能够给左磊这样的孩子提供心灵上真正的医治和安慰了。”

“不过,现实也确实一直就是如此。什么圈子啊,机构啊,各种组织啊,发展到后来,往往会变得太注重形式上的东西,而忽略了人本身,所以其实不能给人真正带来些什么——不管它规模有大,名声有多响,人数有多么众多。罗叔年轻的时候也曾迷信过那些外在看起来很强大的东西,不过这么多年下来,不管罗叔是通过自己的经历,还是别人的经历,都越来越能看到:这世间万物,其实最重要的还是一个一个的人,是人的那颗心,而不是这些所谓的圈子、机构。”

“罗叔年轻时对你管姨也有过很大的亏负。这件事以后有合适的机会再慢慢告诉你吧。这件事发生之后,罗叔当时基本就是众叛亲离了。但你管姨,当时虽然这件事对她伤害最大,就是她没有选择离弃罗叔。后来大家都说我跟你管姨是模范夫妻,但我自己知道,刚结婚那几年,我真的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算是个人。如果没有你管姨,我早就不知道成什么样子了。”

“你管姨小时候也苦。父亲长期在外不着家,母亲偏瘫,什么活也干不了,家里孩子又多,都揭不开锅了。幸亏有家邻居,人好,常常接济他们,后来还资助你管姨上了学。而后来我和你管姨的婚姻能够维持,其实跟之前这户邻居对你管姨的影响也不无关系。后来我和你管姨曾特地去探望过他们,想要要答谢人家。但当时这老两口就说自己年纪大了也不太需要什么了;然后又说自己是这个圈子里的,他们当时那样做也是因为受到这个圈子里一些人,还有读过的一些书的影响。你管姨虽然以前也知道这老两口是那个圈子里的,他们也给你管姨讲过他们一块儿读书,一块感悟人生的那些事儿,但你管姨听着总是没什么太大感觉。不过这次之后,可能也是有点想要报恩,所以你管姨和我就加入了这个圈子。”

“其实跟我结婚后,你管姨真是吃了不少苦。后来聊起来,她就说最难的时候她就靠着想那家邻居,想看过的那些好书里面所讲的,让自己的心平静下来,也就坚持过来了。罗叔知道,你管姨后来说的虽然轻松,但当时确实了流不少眼泪。罗叔后来能有些转变,可以说,很多都是你管姨用眼泪换来的。后来我对你管姨说:我欠你太多了。你管姨说:‘我欠那家邻居也太多了。他们不让我谢他们,让我谢曾帮助过他们的那些人,还有那些好书给他们的帮助和启迪。我当时不明白,现在有些明白了。老罗,你也不要谢我,你也应该谢那些心中真正有爱的人,还有那些好书所传达出的那种生命的精神,帮助和启迪了我。’”

“说实话,当时我确实也不太明白为什么要这样谢。后来我真正认识了资助你管姨的那老两口,并且开始有点读懂了那些书后,才明白了为什么要这样谢。”

“甘果,罗叔知道你也加入这个圈子有几年了。罗叔不知道你在跟圈子里的人相处中,还有阅读那些书时都得到了一些什么。不过罗叔想,今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可能也不是偶然的。甘果,你和左磊刚领了证,就发生了这样的事,罗叔知道你心里很作难。但究竟要怎么选择,这个说到底,还是要你自己拿主意。没有人有权利要求你一定要选择什么,甚至领没领过证都不是那么重要,听从你自己的内心吧。罗叔能说的也就这些了。那些人,那些好的著作所传达出来的有一种相通的生命精神,这种精神帮过你管姨,帮过罗叔,甘果,罗叔希望它也能帮到你。”

那晚送完罗叔,甘果自己又在外面转了转,想了想,回到家里,已经很晚了。左磊母子已经离开了。甘果洗漱完,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于是坐起来,拉开了窗帘,看到皎洁的月光顿时轻盈地流淌进来,洒落了一地。甘果抬起了头,望向那一弯明月,心里渐渐感到了些许安宁。是啊,好久没有这样抬头仰望过天空了。而每次当自己能把目光投向天空时,不知为什么,甘果觉得心里似乎总能隐隐涌出一种对无限和永恒的向往。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呢?望着那弯明月,甘果不禁在心底暗暗思忖。是啊,如果我只是一个血肉之躯的话,这个血肉之躯在这个地球上存在个几十年,少数过个百年,也就消失了,但人心里这种对无限和永恒的向往又是从哪里来的呢?所以人是不是真的不仅仅只是外表看见的这个血肉之躯呢?这个血肉之躯的存在是不是为安放那样一颗向往无限和永恒的心灵的呢?就像杯子具体形状的存在,是为利用中间的那个空间;房子的存在,其价值也不是那些水泥瓦块,而是那些可以安放人们生活的空间呢?

并且,虽然血肉之躯人人都有,也都会消失,但为什么有些人血肉之躯消失后,就好像什么都消失了;而有些人,虽然血肉之躯消失了,但却依然留下了什么,继续影响着后世的人呢?他们到底在用什么影响着后世的人呢?

甘果又想起了刚才罗叔对自己说的那一番话。罗叔今天提到管姨,以及管姨的那家邻居,在他们的心中,有些人,有些书,其所传达出的一种生命的精神,似乎真的跟他们个人的生命是有关联的。甘果也读过那些著作,但以前不知为什么,总是有些隔靴搔痒的感觉,而且总是将信将疑。凝望着星空,甘果想着今天罗叔跟自己说的那些,这会儿突然对以前总是有些看不明白的那些书,产生了想要真正阅读一下的愿望。

于是她离开窗台,拉上窗帘,打开灯,重新躺在了床上。然后从床头柜上拿起了一本已经读过几遍但一直似懂非懂的书……

半个月后,甘果和左磊按照原来的计划举行了婚礼。婚礼上来了一些圈子里的人,但甘果爸妈这边认识的人来的很少;而左磊的爸妈,却把自己认识的人几乎全部叫来了。并且在婚礼上,还拉着甘果和左磊到处敬酒,积极给人介绍说儿媳妇是硕士毕业。甚至在左磊父亲的朋友有些调侃地让这位硕士生儿媳妇当面说两句英语以验明正身时,左磊的母亲竟然忙不迭地在下面戳起了甘果,不停催促:“说啊说啊,多说几句。”,让甘果顿时有种仿佛自己并不是这场婚礼上的新娘子,而是婆婆这位耍猴人手中牵着的一只供其向别人炫耀,从而来为自己撑面谋利的猴子的错觉。

婚礼办了,蜜月也度了,甘果和左磊的婚姻生活就这样拉开了帷幕。婚后两人吵吵闹闹,时好时坏,不知不觉就快一年了。因为结婚前被吼骂那件事,甘果跟左磊母亲心理上一直保持一定的距离。尤其是期间又去了几次左磊父母家,发现左磊母亲还是时不时会挑一挑自己,想要继续在自己这个儿媳妇面前立威后,她感觉跟左磊母亲间的隔阂就更大了。甘果为此不止一次地向左磊抱怨过。而左磊有时能理解,有时不能理解。不能理解时,两人就会起冲突。

罗叔跟甘果左磊一直保持着联系,也陆续来过家里几次,帮助甘果和左磊之间改善了一些关系。而前几天,因为过节,左磊和甘果回了趟左磊爸妈家。没成想这次回去,却又引发了两人间的一场十分激烈的冲突。

那天,左磊和甘果一起回了城西矿产公司家属院左磊爸妈的家。中午吃扯面。甘果到厨房帮着左磊母亲一起扯。因为甘果家不太吃这个,所以不太会扯。看着婆婆扯得又快又好,甘果怕婆婆又挑自己,就想先自谦一下,不至于婆婆说出来太尴尬,就对婆婆说:“妈,你扯得多好,我扯得比你扯得差多了。”但不知是哪儿说得没对上点,左磊母亲听了后,突然一下变得很生气:

“呦,你还想跟我比。我扯多少年了,你才扯几天?”

没想到自己普通的一句话,婆婆竟然能听出自己想要和她比的意思,甘果一时间真得是有些无语了。

其实自从领证之后,甘果就感觉婆婆好像有意无意总是要跟自己这个儿媳妇比,比扯面条,比包饺子,比洗衣服,比照顾左磊,比勤快,比贤惠,似乎想通过这种种攀比,压制住甘果,树立起自己婆婆的威严,保持住自己在儿子心目中的地位。所以日常生活中,往往甘果都还没意识到,婆婆却早已经跟她暗暗较上劲,比上了。

就像结婚后的第一个春节,甘果和丈夫是在婆婆家过的。当时大家一块包饺子。甘果觉得自己皮擀得还可以,于是就想借机展示一下,期望婆婆以后就家务方面能少说自己两句,于是就自告奋勇做擀皮的事情。但才刚擀了一会儿,就发现婆婆瞅自己那眼神不对,嘀嘀咕咕对公公说:“你看甘果怎么是往里面转着擀的,太奇怪了。”甘果一听,觉得很诧异,因为自己家都是这样往里面转着擀皮的呀,难道有什么不对吗?但在甘果这边还有点茫然不知所措时,说完这话,婆婆马上又放下了手中正包着的饺子,一把夺过甘果手中的擀面杖,吭哧吭哧地擀了起来,一边擀,一边说:“看你擀皮那样子就让人觉得别扭。看到没有,应该是这样。”但甘果仔细观摩了一会儿,并没有发现婆婆此种外转式擀皮法,在擀皮的速度以及质量上,跟自己那种内转式擀皮法相比有什么明显的优势。这似乎只是擀皮习惯不同的问题嘛,可为什么在婆婆嘴里,自己擀皮的方式就成了让人感觉“奇怪”和“别扭”了呢?想着这些,再结合眼下婆婆什么都要压制自己一头的那阵势,甘果禁不住在心里暗自叹息:看来婆婆和媳妇是天敌这句话还真不是瞎说的。自己做什么婆婆都要挑点问题出来,做什么她都觉得是在和她比,这可怎么相处?想到这些,甘果就更加低落了。

下午,正好又遇上左磊爸妈一个同事的儿子,带着未婚妻来家里,专门给左磊爸妈送喜帖来,邀请他们老两口周末出席他们的婚宴。其实左磊爸妈和那位同事并不熟,只不过他们矿产公司已经形成了一种风气:凡是自家孩子结婚,不管熟不熟,只要能在喜帖上写得出姓名,一律都下喜帖,请来吃喜酒。说起来是结婚图热闹,其实面子以及礼金更重要吧。这个同事的儿子因为以前跟别人打架出过些事情,所以一直没找上媳妇。最近别人介绍了一个离异带小孩的,谈了段时间,准备结婚了。根据当地风俗,女方因为觉得自己有过婚史,所以嫁妆就准备得比较丰厚。

两人送完喜帖走后,左磊母亲就开始不停称赞其女方的嫁妆来了:“这媳妇找的是真不错。以前觉得孙光跟我们家左磊比差远了,想不到现在找的媳妇倒还不错。娘家人大方,嫁妆给的不少,哪像……”说完看了甘果一眼,没再往下说。左磊父亲接上说:“马马虎虎吧。不过这女的个头儿还行。”

晚上回自己家的时候,还在路上,甘果就忍不住又向左磊抱怨起来了:“不是我说,真的是照着你妈的这些标准,当时我亲戚朋友介绍的哪个不比你强。真不知道你妈是怎么回事?结婚前对我一个样子,一领证,马上就变成了另外一个样子,现在都恨不得把我贬到地底下去她才痛快。现在还拿这么个女人来说什么娘家人什么大方不大方,嫁妆不嫁妆的事儿!他这个女朋友为什么离婚他们又不是不知道,就看着那些嫁妆了。不就是钱嘛。为那点钱什么都不顾了。反正你妈心里就只有他儿子,她自己和钱。儿媳妇就是结婚时用研究生的学历给她长长脸,炫耀炫耀的工具。结婚后,儿媳妇就是照顾自己儿子的保姆。娘家人最好也是比土豪还富的冤大头,负责天天给他们送钱花。我算是看清楚了,在她眼中,根本就没把儿媳妇当成个人来看待过!”

听甘果抱怨着,左磊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于是等甘果说完,马上回敬说:“那你爸妈呢,我看他们也好不到哪儿去。他们不虚荣吗?他们不看重钱吗?你看他们婚礼上对我爸妈是什么态度。上次去你家,你看他们对你姐夫什么态度,对我又是什么态度。尤其是你爸。”

两人就此交上火,越吵越凶。吵了一会儿,左磊撇下甘果,转身去不远处的小店买了包烟。甘果更气了,于是两人又围绕戒烟的事情开始了新一轮的抱怨和争吵。快到家门口时,左磊突然说:“你自己先回去吧,我想一个人在外面待会儿。”

甘果先回了家,本以为左磊自己转转想想一会就回来了。但一直等到很晚,还是不见人影。甘果打电话问了一圈,也找不着人。时间越来越晚,甘果也开始越来越着急,一时不知该怎么办,就很想找个人商量一下。但找谁呢?打给罗叔?但前天听说罗叔生病住院了,本想明后天去看看他,但自己这边又出了这一堆事。那打给自己爸妈吧。甘果拿起手机,犹豫着要不要打。想了一会儿,最终却还是又放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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