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内的石砖光可鉴人,暮染见大殿深处的高台上空无一人,又见石台左侧石砖上有一长串烛台引向偏殿,便转身朝偏殿走去。

通往偏殿的回廊中心是一个天井,雨势比她入殿前又大了些,暮染转进回廊,见天井正中站着一个和刚才殿外的青头小童长相相近的小童,这小童正一手撑着伞,一手拿着大剪刀给天井正中的一株仙草修剪枝丫。

暮染又走近一点,眼前这小童除了同样额头突出一片青紫之外,衣饰比门外小童略显华丽,想来应是在内殿服侍之人。她上前一拱手,“这位灵童,请问你家主人现在何处?在下是余盛坊悬泉阁的暮染,因有要事特来拜访城尹,烦劳灵童替我引一引路。”

小童淡淡看了她一眼,“暮阁主请随我来”,小童停下手中的活计,将剪刀放进回廊的竹篮里,一手跨起了竹篮,撩起被雨水打湿的袍角,穿上放在廊角的草鞋,径直穿过回廊朝偏殿走去。

暮染只得紧跟上去。

真不知是谁写在那册书上评论灵魔一族性情温和,明明一个个都长着副死鱼眼,且面无表情,冷若寒霜。

暮染的心凉了半截,下人都如此冷漠,想必主子也不见得好到哪去,若是个不通情理之人,她此行怕是要白跑了。

偏殿较大殿显得晦暗了许多,进入偏殿,只见前殿一面高大的花鸟镂空石屏前是一张长长的石桌,石桌上散着些许书籍,放着数盏烛台。石桌后的石凳上铺着不知是什么野兽的兽皮。

引路的小童一指殿中的一条石凳,“请尊驾先在此歇息。”

暮染哦了声,坐上那条石凳,从枫树林走到这儿,早已双腿都酸胀,她将双腿斜搭在石凳上轻轻捶捶腿,她所坐的石凳前方有个石桌,石桌上放着个锈迹斑驳的铁盆,铁盆内空灵虚幻,不断向外翻涌出滚动的流云,暮染直起身,朝盆内张望,盆内的流云里似乎有什么东西闪动,这盆子难道是什么法宝不成?

暮染想着不该随意窥探主家的法宝,却觉心中隐隐生出一丝异样,只觉心里某个阴暗角落生出一股诡异的急迫,她体内似乎有另一个女人念咒似的催着她去看一看那铁盆中心。

她不是没见过世面的小妖,师门里多少法宝供她自小玩耍,眼前这破铁盆何至于让她如此心心念念一定要一探究竟?

她苦苦挣扎,心底的那股急迫渐渐转化成莫名而生的暴戾之感,使她突然生出一种想要毁天灭地的冲动,似乎在她原本的认知中天地之间的所有生灵都是凶残邪恶之辈,她生来的使命,就是为了将世间一切悉数摧毁,化为灰烬的。

她忽然直挺挺起身,站在那铁盆面前,衣袖一挥,铁盆内的流云不再往盆外涌,而是倒流回盆内,盆内瞬间翻江倒海一般沸腾起来,沸腾的流云逐渐平复,如碧湖中的涟漪一般慢慢消散,紧接着盆中现出一幅奇异的画面,就见荧光闪烁的石台之上躺着一位白衣仙子,白衣仙子的胸口有一处伤口,伤口四周的衣裙尽被仙人独有的紫棠色血液浸透,朝仙子面上看去,仙子面上浮着的薄雾散去,显露出真容,正是月老座下的绮惘不假。

看到绮惘,暮染心头的暴戾之感渐渐消散,她正想凑近铁盆看清楚绮惘身上的伤口,突然,死去的绮惘睁开双目,死死瞪着她疯狂的叫嚣:“都是你害死了我!你害死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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