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我,是你。”顾溪影双手颤抖,递上那封沉睡了两百多年的的信。
顾妈妈只瞟了一眼信封上熟悉的字体,心间便已电闪雷鸣。她略一回神,立刻展开那精致的信笺,一字一句仔仔细细读起来。顾溪影默默站起身来,回到她从前卧室,她知道,此时最好还是让妈妈一个人呆着。
自两百四十四年前那匆匆一瞥,斯人已是永决,今日重见故人字迹,顾妈妈,不,谢露清女士瞬间明白方致宁当年的背叛一定另有隐情:
露露卿卿:
见字入面!
想汝展信之时,吾名录鬼簿久矣!不觉涕下沾襟,无复男儿铁石心肠矣!
吾本欲携此秘事长眠于地府,以绝汝念。惟其如此,方可令汝另择良人,伴卿左右。然,吾近日思卿每甚,病榻缠绵、梦魂昏昏之际,惟忆卿之笑语,方可助吾暂缓须臾之病痛!
吾知汝恨吾至极,以为吾无情于汝、失信于汝!吾亦无可辩白!然,吾之胸怀,汝固知之;吾之不舍,汝亦知之!
古人尝云:“挟飞仙以遨游,抱明月以长终,知不可乎骤得,托遗响于悲风。又云‘石中火、隙中驹、梦中身’。吾少时读来,感慨良多。想吾等生而为人,乃天地造化之所钟,理当尽享彭耽之寿。奈何自古而今,《薤露》之歌、《蒿里》之章,皆叹年寿不永,惜岁华易逝!呜呼!安能得赤松之法,使众生天年可期?
吾等幸而生于今日科技昌明之时,若使今人复将百年之期托于梦幻,诚非吾辈之所愿也!
是故,吾弃汝而去,独赴死路,以一己之微躯,求洪荒之奥义。若果能得偿所愿,不抑幸耶?
自识卿之日,我未尝一日不以汝为怀。曩时,吾尝焚香以谢天地之赐,吾何德何能,竟得可人如卿?今,吾以吾身验汝术,当不负汝平生之爱矣!倘以吾一人之死,而得汝之寿,得万万人寿,吾亦含笑九泉!
呜呼!吾力已竭,不能再书。巾短情长,吾未尽之意,以卿知我之心,当深明之。
致宁绝笔!
谢露清读到“绝笔”二字,眼前一黑,直接晕了过去。
顾溪影惦记妈妈,一直留心厨房的动静,听到有声响,一个箭步冲了出来,抱起妈妈。她心中一阵慌乱,立刻给打开光刀向妈妈面上晃了一晃将妈妈唤醒。
“致宁!你骗得我好苦啊!”谢露清放声痛哭!
顾溪影知道方致宁的背叛,是妈妈过往两百多年来的心结。今日忽然打开,知斯人之爱恋尚在,伤斯人之身影已长逝,必定是悲痛至极。
就在前天,妈妈还口口声声提醒她不可以随便相信男人,不可以随便相信他们许下的誓言;而今日,妈妈已经得到自己的答案。原来,她心心念念的人,一样也心心念念着她!
两百多年已经过去了,过去的爱人早已化作飞烟逝去。天地茫茫,宇宙渺渺,妈妈又该到哪里去寻找她的恋人呢?
谢露清渐渐止住悲声,“溪溪,你知道你名字的来历吗?”
顾溪影摇摇头。
“那是我和致宁订婚之后,他开玩笑说,他希望能有两个女儿,这样就可以一个取名叫‘溪影’,一个叫‘云影’。因为他最喜欢莫奈的油画,《睡莲》《干草堆》《撑阳伞的女人》都是他心头最爱。每次我们去美术馆,他都要在莫奈的画前呆呆站上大半天。他说,这些画上的天光云影是这人世间最美的瞬间。”
谢露清说着眼泪再次滚滚落下。她一遍又一遍抚摸着信上飘逸的字迹,再也不说话。顾溪影看着那一行行“翩若惊鸿,矫若游龙”的行书,便可依稀想象出方致宁其人风华。她的心也一样沉重,她不知道该怎样去安慰妈妈,只能默默离开。
宇宙洪荒,古往今来,时间的长河奔流向前,滔滔不息。今晚,也许是谢露清和方致宁厮守在一起的最后一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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