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帝州,关侯府。

感受到一股山雨欲来的气息迎面袭来,关霆跟随在关邪的身后出府,心神有些惶惶然。

世袭罔替数百年之久的巍峨侯府,在这一日,第一次这般剑拔弩张,也是第一次彻底封府,以后很难再有重启之期。

此之一去,只有两种结局,要么杀身成仁,关侯府百年基业传承彻底毁于一旦,要么便是立身宫城重建侯府。

甚至有可能在那时登临帝位的镇天王的认可下,将硕硕府邸搬入碧帝宫城中,凌驾于大周万万众之上。

不仅光宗耀祖,使关帝后人之名流芳万古,更能立下大周历史上一个不朽的传奇,大周唯一的一位超品侯爵。

他关邪,要做大周的金刀王,不,要做大周的关帝。

或许是骨子里流淌着关帝虎视荒傲立百国的一腔热血,他甚至有过夺下大周五百十余年江山的野心。

但那也只是有过而已,自上次镇天王与自己对峙时的态度发生转变甚至表露过退步之意后,他便明白了镇天王心中对自己的敬畏。

有了这份敬畏,至少可保镇天王夺了江山尚且在位时的一时安稳。

再有探雪城挫败一事后,他便看清了一些什么,所谓树大招风,自己身为百年传承的古老世家的一家之主,做事前不能太过于顺从自己的脾性,毕竟自己的身后还有一家之人。

若真登大位,那便无异于把自己置身于天下野心的中央,无论何时何地都会面临最大的凶击。

大周现今周围究竟有多少虎狼环伺,通晓天下情信的关邪不可能不知道,一旦站在那个位置上,自己所需考虑的事情会成几何倍数上涨。

他关侯一世英名,可不想做一个为残败大周收拾烂摊子的角色。

因此,关邪在寒汕闭关时百般思量自己日后的打算,首先助镇天王夺得大位,这一点是毋庸置疑,对自己百利而少害。

而在夺得大位后,自己退居二线不立风口浪尖,凭着一份“金刀王”智慧,在暗中继续积蓄实力。

如此这般,方为光耀世家之道,更为励精图治、养精蓄锐之道。

所谓金刀王智慧,只需一想金刀王多年所作所为便可明白,在大辽最聪明的人从来都不是那个看似拥万里草原江山的辽皇萧隼,而是那个久居釧亭偏安一隅无所作为的金刀王。

在关邪的眼中,金刀王一直可取天下却并不取,可得帝位却偏不得,以江湖势力自居,不显山不露水,但坐的位置乃是大周的第二把交椅。

如此一来,不仅不会与朝中文武群臣交恶,同时还可以明目张胆的招收天下子弟吸纳入己道,渐渐的,不声不响的,就成长为了脱离辽皇掌控的一只巨龙。

既身居高位又能将一切压力偏移,不必看人眼色,更不会授人以柄,这,也正是关邪想要的。

我关邪也要做大周的第二人,手握随时可反的实力却不反,如是方为权利巅峰!

他的这番以丧心病狂四字形容绝不夸张的偏执想法,跟在后面的关霆是绝对不会想到的,或许即便想到了,他也会觉得自家侯爷七窍玲珑,足智多谋。

世间事正是如此,你以为自己稳立绝巅,风吹不动,雨打不摇,但不如意者往往伴随其间。

他看错了金刀王,看错了镇天王,更看错了自己。

眼见府内仆人婢女次序出府,宏伟府门在隆隆声中封闭。

关邪缓缓抬手,向前轻轻一挥,数十个手持长弓的内家子齐齐上前,以燃火箭矢搭上弓弦。

关邪再一挥手,“嗖嗖嗖”破空之声与弓弦骤动的声音交汇在一起,火矢带动火光冲天而起,迎着昭昭天光,射入占地不知几何宏伟的关侯府。

在府中早已布置妥善的燃油与干柴的配合下,刺目惊心的熊熊烈火不多时便燃遍整个府邸

滚滚黑烟配上盘旋而起的火焰巨龙震得一众关侯世家中人的脸分外鲜红,关霆有些肉疼的扯了扯自家侯爷的衣角。

“侯爷,有必要做到这个地步吗?这可是世家百年几经翻修的老宅啊!”

关邪侧转过脸,火云烧穹的炽烈场面映衬出几分狰狞的躁动。

“本侯便要让葬在这座世家祖府下祖祖辈辈的关家英魂看一看,这场夺天之战,本侯誓以破釜沉舟之志,不给自己留下半分退路,以夺姜孤沉位下的万里河山!”

“此役,有先祖庇佑在上,本侯,必胜,我关家,必胜!”

“本侯要以这区区百年,去赌一赌未来永生永世的千秋万古!”

“关家儿郎,随我出州,此去若不功成,再不敢称一声关帝关家!”

他那独有的尖锐难闻的嗓音在此刻却充满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四方铿锵应诺声,雄赳赳气昂昂,铮铮铁血,一时沸腾。

无论男女老少,无论青帝青衫客,亦或是普通杂役使唤人尽皆神色肃穆,紧盯关邪,而后再无半分迟疑,背向茫茫大火,踏马出征。

目标,直指昶州。

关霆擦了擦额上被火烤炙的汗水,再看火龙方向,竟是说不出的繁华盛景,恍若百年成长,百年隐忍,一朝破茧而出,更难忍心中傲气,仰天纵声长啸。

“我关霆,誓随侯爷夺天改道,不功成,便九死!”

当日承田谷大决前,少宗澄往返云东,将镇天王的调兵玉符交与云东姜谷庄时,也将野望的消息经由云东的线马传到了撼剑指峰的情报处。

在姜颜舒重伤后不久,撼剑指峰韩天相独子,黑面人韩尝宫便入了野望坐镇。

关邪本意回到府后走一遭帝都替姜硕筹谋一番,却因半路出了岔子,心中义愤难当,不得不上探雪。

故而将帝都的诸多事宜安排详尽的告知关霆后,由关霆入了一次帝都,与姜硕会面并呈递关邪书信。

姜硕因此行事低调内敛许多,懂得防人之心不可无的道理,对于从前一些与镇天王暗中有过书信往来的朝中大臣也不尽然相信。

他更自关邪的手中,拿到了一张被关侯与镇天王隐藏多时的底牌,以便行事时不至于束手束脚。

这张底牌隐遁帝都多时,以关邪自己的话说,这是最后的底牌,不到最关键的时候,不会轻易动用。

姜硕将计划中的安排以及关侯对自己的特别嘱咐都大抵处置完善,与大多忠心于镇天府的朝臣联系上,并顺着公羊圣相与黄司丞二人“合力”给出的人名单对满朝文武展开清扫。

将这一切都推上日程迅速行进后,计划也就毫无疑问的到了最为关键的时候,此时此刻,也该是启用那一张底牌的时候了。

深思熟虑,半日踌躇后,镇天府小王爷姜硕神色愀然的来到这一处看似平朴的酒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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