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进去了。”

她来也不是为了进去。

只站在这儿,听得一两声动静,看着院子里亮着的灯火,心中便安稳极了。

她转身带着阿豆离去。

却没有立即回愉院,而是从园子里绕了一圈儿,慢悠悠地走着,看着四处的夜景。

走到一半时,迎面一道黑影闪了出来。

“姑娘。”

棉花停步行礼,将手中的东西递去:“这是王家公子托人送来的,说是亲手做的。”

张眉寿接过,只见是一只孔明灯。

借着阿豆手中的风灯,其上的字迹清晰可见。

上面写有两行简短的字。

遂意无忧。

常相见。

两行字字体不同,却各有各的赏心悦目。

张眉寿弯了弯嘴角。

接过棉花递来的火折子,她将孔明灯点燃,缓缓放入夜空。

不多时,王府和苍府的上空,也相继出现了几只孔明灯。

张眉寿面上笑意更甚,望着那些越升越高的明灯,神思仿佛也跟着飘远。

这一世,她所要嫁去的那个地方,与她而言不再是一座华丽的囚笼,而是除了小时雍坊之外的,另外一个家。

所以,常相见

一定会的。

余生很短,想见的人,当然要常相见。

张眉寿回到愉院时,已是小半个时辰之后的事情。

屋内窗棂与几柜之上,贴着红色剪纸,今日宫中刚送来的喜服与凤冠就挂在屏风旁。

张眉寿走近了瞧。

金线银丝,珠玉宝石便是昼夜不分的赶制,也需耗时数月之久。

更不必说面前这套,在太子妃大婚冠服的规制之外,显然又另花了许多精巧心思至于为何说这心思精巧,皆因好似是处处照着她的喜好来的。

且此时走近了

张眉寿托起那喜服到面前轻嗅,才发觉其上熏有淡淡香气,非是多么名贵,而是她喜欢的寒梅香。

她不禁笑了。

日理万机的一个人,在一件嫁衣上头,竟是这般地细致

这一夜,她睡得安稳极了,半点没有上一世出嫁前夕的忐忑紧张。

她枕头下放了一颗包着的松仁儿糖。

那是三妹送来的,说是能叫她做一场极甜的好梦。

这场大婚,准备得充足而隆重。

次日,伴随着喧天锣鼓,自宫中而来的迎亲队伍进了小时雍坊。

张家前堂内,张眉寿跪别了父母长辈。

“尔父有训,往承惟钦。”张峦眼眶微红。

“女儿谨记父亲之言。”

张眉寿叩首拜下后,缓缓起身。

主婚官是李东阳,他朝着张峦抬手一礼,遂带领礼部官员离了前堂。

小时雍坊中,围看者众多,气氛热闹却有序。

炮竹声中,王守仁与苍鹿等人目送着张眉寿上了喜轿。

阿荔远远瞧着,欢喜又遗憾。

今日本该是她来陪姑娘出嫁的,可现在却换成了阿豆但愿阿豆能警醒些,万不要出差错才好。

想到这里,她不免又拿泪眼瞪向身边的棉花。

二人成亲已满一年,她的肚子迟迟没有动静,他虽也一直吃着调养的药,可二人心中根本就没抱太多希望。

可谁知就在上个月她突然被诊出怀了身孕!

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姑娘大婚前来了!

棉花摸了摸鼻子。

为此他已经不知道挨了多少顿骂了。

这孩子还没出生就给他添了这么多麻烦,想来日后必不是个省心的,到时还是丢给四弟养吧。

迎亲队伍浩浩荡荡地穿过长街。

听得锣鼓声,人群中一名身穿蓝色市布袍子的年轻男子下意识地驻足,转头望去。

他有着一刻的怔然。

他险些忘了,今日乃是太子大婚的日子。

目光追随着那顶喜轿,年轻男子缓缓地、神态认真地向着喜轿的方向揖了一礼。

“愿太子妃,万事胜意。”

他也不在意轿中之人根本不可能听得到,语气诚挚。

揖礼罢,他穿过长街,最后在一家医馆前停下了脚步。

医馆的门大开着,他虚叩了两声,抬脚走了进去。

“可是来看病?”夏神医靠在椅内问,说话间将人上下打量了一番:“没病啊。”

来人笑了笑:“是听闻贵医馆在收学徒晚辈念过书,这两年也略识得些草药医理,故而便想来试一试。”

他想学医,治病救人。

夏神医了然点头。

正要说话时,田氏从后头走了出来。

见得来人,她略愣了愣。

这不是邓家公子吗?

直到对方朝她行礼,她才回神。

喜轿在宫门外落下。

身穿红色喜袍的祝又樘抬手揭了轿帘,极好看的眉眼间含着笑意。

宫人以帷幕遮之,扶着张眉寿下了轿。

视线中,一只修长干净的大手伸到了她面前。

张眉寿没有迟疑,便将手轻轻递入了他手中。

二人携手,跨过朱红宫门。

“蓁蓁又嫁与我了”

大红喜袍下,少年握着她的手,压低的声音里有着笑意。

上一世也是如此。

只是心境却大有不同。

那时他一切依照规矩来做,不知身边的她是怎样的一个人,只知那将是他的太子妃。

而今这场大婚,于他而言,是将心爱之人娶回家中。从今后,以夫君的身份,光明正大地护着她,日日相守常相见。

张眉寿唇角微弯,笑颜如花。

“是啊,我又嫁给殿下了。”

二人在宫人的拥簇之下,并肩缓步而行,背影似画。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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