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床榻,她褪去外衣、卷起被子缩至一角,后又觉不妥,只怕他多心,便又舒展了被子,于里侧躺好,想想还是不妥,还是要往里面去……翻来覆去,月上中天,灯火熄灭大半,唯有厅内一盏灯火不曾暗一分。

她睡意朦胧,沉睡不知。

日子恍然之间而又四平八稳过了大半月,一日一名小厮入府来,原是她母亲让她归宁几日,言说甚是想念。她记忆之中的母亲只是个模糊影子,因此不曾记挂,现下被一提及起来,倒是起了兴趣,便同君梵说明。君梵因诸事繁多,不能同往,遂吩咐下面人备足礼品让她一同带去,又点了两名伶俐侍女与她一道,就同那小厮坐马车去了。

出乎她意外的是,这风府远离城央,只在郊外密林荒野之地建造了一座颇为宏伟别致的府邸。身后倚着巨峰山峦,两侧伴有烟波浩渺的湖水。

风媱再见美妇,她虽仍是云鬓丽颜,衣饰讲究,却不如初次相见时那般容光焕发,略有些憔悴。她这母亲她既觉陌生又感亲切,一时也想不出哪里出了问题。

美妇对她殷殷以待,她只不失礼数以对。

住风府这几日,一日母亲闲来无事,邀她去山间密林游走。

母子二人换了布衣粗裙,背着藤篓子便行。

“……此草新鲜或制干皆可入药,对筋骨痿软,病后虚热,目混不清者有效……”

“此草可应对旱、雨天时,土石皆可生长,种类颇多,若要入药,野岭峭壁之上为佳。除了有药性,观赏也可。”

风媱打量脚下这团青翠小草。它生于红石之上,短短一丛,枝叶沿茎散开,棱角锐利,看来可喜,问她:“它入药治什么,叫什么名字?”

她笑道:“内服可治出血症,外用可治刀伤,用作养颜也可使皮肤更光滑呢。山里人喜爱它,唤个还魂草……”

风媱将它仔细拔出放入篓中,同母亲继续前行,仍旧识些草木。

这几日方知,原来风家深谙草木等,对其生长习性与一众功用皆是了若指掌。风家本族上下之人,连带一些世仆,皆是伴山而生,同草木虫兽共长,早在远古时期便有祖先留下各种植物虫兽的药性及毒害,代代相传,代代印证,到如今已经是情妄城中最大的药材商,城内外一应大夫也皆是出自风家,并世代为风家效忠。一城人无论贫贱富贵,对风家尊崇奉拜自不必说。

“君梵的双腿可还有法子治?”

“他双髀伤及筋骨,目前只能静养服汤药待看。”

风媱忧忧叹息。

“你自小懒散,对医术不放心上,如今为了你夫君,为何不潜心专研医理?万物皆有灵性,于我们风家而言世间每一种自然之物其实皆有用处,无论是随处可见的草木,还是飞禽走兽,抑或土中蕴藏之精微,经筛选采集,由修治、水、火、水火共制,再按需制剂,便可施于人身,引药入经,治病救人。当然,细述起来,其中讲究繁杂是谓广博精深,至今无人敢言通全所有,不过触及些皮毛罢了。君梵双髀并非断裂,亦非全然失去知觉……”

“我之前也自学了一些,不过是皮毛也算不得的,现在正是闲时,可静心求索,只求母亲指教一位老前辈指导。”

美妇一笑,“我亲自带你。”

……

有了这番契机,风媱后面的日子便忙碌起来。

每日里上半日做完母亲安排的功课,如记三百六十种药名、功用、生长习性及采摘时日、取何部位、如何制剂等等。下半日便教她如何以五行阴阳、五脏六腑、奇经八脉、十二正经,以望闻问切来判断病症等。胜在风媱之前自己略知一二,因此入门极快,也不觉辛苦,到后来愈渐深奥艰涩,适才觉得吃力……

夜晚便是守在君梵身边,为他脚做轻微揉捏伸展以防肉萎缩,母亲开的方子制成的药膏亦要更换涂抹包裹。君梵起始抗拒她为自己做这些事,甚至发了好几次脾气,风媱知他自尊心强盛,也不好勉强,只是让侍女来做,自己在一旁观看指导。直至一月后,他才默许她亲力为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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