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了这里,朱权再不犹豫,掂了掂手上的苗刀,然后猛然向前掷了出去。

朱权可是以善射而闻名塞外的,现在手头虽然没有了弓箭,但是他很自信,即便是拿苗刀当作投掷武器来用,自己的准头是第一流的。

果然,从朱权手中飞出去的苗刀只是在空中一闪,飞快地越过了十几步的距离,一头扎入了力泄归的胸膛。

力泄归没有用刀格挡,任凭长刀入体……他只觉难耐的剧痛,然后大风从耳旁呼呼地刮过,周遭的声音仿佛都已经消失了,他的脑海中就只有一个念头明人的兵器确实锋利,我这大将的盔甲居然都没能挡住。

看了力泄归的尸体一眼,朱权赞道:“倒是一条好汉,将他厚葬。全军稍事歇息,然后去迎接太子殿下!”

……

阿台死命地抽打坐骑,身后的明军骑兵一直在紧紧地追着,距离他的后军就只有一里地,而前军却又遭遇了一股明军的拦截,据传回来的旗语看,来者兵力甚多,而且是在正面堵住了道路,属于非接战不可的范畴,如此凶险的局面,还在他有生以来第一次碰到。

没想到今日在距离大本营只有几十里的地方,自己会遭遇这样险恶的局面。现在回身和追兵作战,显然是极为不妥的做法,后面可是有数万明军的,若是被纠缠住,可再没有力泄归这样的人来给他出卖了而不管追兵,赶过去接应前军,争取合力将前面堵截的明军击溃,然后甩开追兵,才是眼下唯一的生机。

然而从前军传回旗语之后,已经过去了半盏茶的时间,原先隐隐约约听得到的号角声都平息下去了,前方却再无信号传来,阿台此刻心中十分的忐忑不安。

前军干脆利落地击败了阻拦之敌?还是……阿台再怎么对己方的骑兵有自信,也不认为在逃命的情况下可以速胜拦截的明军,先前传回来的旗语可是说了来者兵力很多的。而且前军如果胜了,那是不可能不给他报信的,现在前方一点信号都没有,这真是一个不好的兆头,他已经不敢再深想下去。

不过事态的发展很快就让阿台无需心中忐忑了。前方出现了杂乱的烟尘,然后就是许多散兵游勇慌不择路地逃窜而来,这看得阿台心中一凉。

“你们过去将他们拦下来,好生询问一下,前方到底有多少明军?”

尽管心中已经明悟,阿台此时还是有一种侥幸的心里,他命一名千夫长过去阻挡那些溃兵,防止其冲乱本阵。

千夫长很快就回来了,他的任务完成得很顺利:“大人,堵路的明军多达数万,正在追击溃兵而来。”

“打得什么旗帜?”

听到千夫长压低了嗓门的汇报,阿台猛地吸了一口凉气,“朱久炎!?真的是他!!!”他抬头看了看前方出现的旗帜,再转头看了看身后漫天的烟尘,绝望地放下了手中的弯刀。

……

“……朕顺天人应,体元御极,战无不胜,谋无不臧,四方恃险之邦,僣窃帝王之号者,昔日与中国为邻,今日皆与朕为臣。蕞尔草原,岂能当王师之奋击?尔等当早识时务,幡然献款,则不失富贵宗祀……朕不食言,尔无他虑。”

北元汗庭的大帐之中,大明的钦差阿台正在向鬼力赤宣读朱柏给北元文武的劝降诏书,鬼力赤和他的一干后妃也全部到场,虽然还没有摆出下臣接旨的架势,恭敬的态度却是十足的。

当然,能够让北元君臣这么恭敬的原因,其实既不是朱柏的诏书,甚至也不是朱久炎创造的大同大捷。真正让鬼力赤打心眼里惶恐恭敬的,是随同这封劝降诏书陪同阿台一起过来瓦剌使者。

朱久炎最初的计划,是等到打败了阿鲁台之后,再携大胜的余威去慑降伏北元君臣。不过如今情势有了一些更为有利的变化,力泄归部宣告覆灭,阿台部全部束手就擒,一直关心战局的鬼力赤自然第一时间收到了消息。

在这样的战果面前,朱久炎果断地改动了一下计划,不等与阿鲁台的决战结果出来。先用战果以及瓦剌使臣,试着对北元君臣劝降一次,反正朱柏的空白诏书他手里多的是。

这种劝降能成固自然欣然,败也不可惜,结果肯定坏不到哪里去。更不要说朱久炎为了尽量地减少损失,还让刚刚归降阿台充当钦差,如果劝降成功了,给这个阿台升升官、提高点待遇也是无所谓的而如果劝降失败阿台被杀,朱久炎也不至于心疼。

劝降诏书宣读完毕。阿台也没有继续摆什么姿态,也没有再加上几句自己的话作为阿鲁台曾经的心腹,他说什么话,落在旁人耳中都是刺激的话语而北元君臣也没时间搭理他,他们都陷入了对未来的思考当中,大帐之内出现了一阵令人尴尬的宁静。

“咳……咳……明国皇帝的意思,朕……我已经知道了,广宁一战,我军确实有些损失。不过……不过我大草原还有数十万精兵,还有同仇敌忾的百余万勇士,还有四大金帐汗国,我们仍旧统治着世界,我大草原的底蕴你们也是应该知道的。阿鲁台更是没有失败,却不知道明国能够坚持几场战斗?”

沉默了半晌。鬼力赤终于还是硬撑着说了场面话,话语间当然是断然地拒绝了大明的劝降,而且似乎对阿鲁台信心十足,但是从他说话时的断断续续,和用词的微妙变化来看,很明显的底气不足。

他鬼力赤只是阿鲁台立的傀儡大汗而已,根本没有黄金家族的血统,四大金帐汗国更是早已独立,肯定不会承认他,瓦剌与朵颜三卫也都分裂了出去,那些游离的小部族更是对阿鲁台仇深似海,算来算去,除了阿鲁台所掌控的势力,根本没人承认他是大汗,而且他现在来此地,也本就想借大战脱离阿鲁台的掌控,他从心底里是希望阿鲁台输的。

可即便如此,力泄归部的迅速覆灭、阿台部的投降,对鬼力赤的冲击也不可谓不大。

力泄归与阿台率部到达广宁卫也就是在数个时辰前,而只过了数个时辰,力泄归部就覆灭了、阿台更变成了明朝的使者!

考虑到明军在获胜之后还要朱久炎才能决定劝降,并且命人草拟诏书,然后以皇帝朱柏的名义确定阿台成为劝降使者并且派来汗廷,这一系列的事情都是要花时间的。那么力泄归部的覆亡,几乎可以确定只用了明军只用了一两个时辰左右的时间?

明军在此战当中表现出来的惊人战斗力以及效率,即便是鬼力赤这种不怎么知兵的人,都能够想象得到。尽管鬼力赤已经是在极力地掩饰他的震惊与惊惧了,不过阿台他们还是看得出来的。

也正是因为这样,鬼力赤在得知代表明朝前来劝降的使者是阿台之时,他并没有怒气冲天地决定将阿台斩杀,可想要在明朝使者面前保持基本的君王之威,心中也是根本没有底气。

阿台叹了一口气:“大汗……不,元主您何必自欺欺人?您可阿鲁台是什么关系、四大汗国与瓦剌是个什么情况,别人不知,难道我阿台还不知晓吗?阿鲁台带出去的兵马已经是鞑靼的绝大部分兵力了吧,草原上哪里还有什么精兵?您的治安下仍旧有上百万少年不假,可他们到底听谁的?听阿鲁台的?还是本雅失里的?总之,不会听您的。”

阿台说起劝降的话那是一点都不尴尬,身份适应的极快,既然已经投效了明朝,那么自然就要竭诚地为明朝效命,如此才能取得新主的信任,至于旧主阿鲁台?不好意思,服从强者,是草原人的习惯,没有什么好尴尬的。

而且阿台的内心当真认为,鬼力赤向大明投降是他最好的出路。以他在这些日子里与明军作战的见闻,明军可以称得上是这个世界上最厉害的军队,而且明军不光强悍,兵力也是非常的充足,那太子朱久炎更是深谙外交之道,连瓦剌都能利用上,即使鬼力赤愿意继续当阿鲁台的傀儡与其通力合作,明军击破阿鲁台也是必然的,顶多就是花上一些时间而已。

在这种情况下,鬼力赤负隅顽抗当真意义不大,甚至可以说对他本人相当不利。朱久炎其实已经用实际行动向他透了一部分底,顽抗被俘,和主动归降后的待遇可是非常之大的。阿台哪怕是不以大明使者的角度来看问题,光是以自己和鬼力赤往昔的君臣香火之情考虑,都要极力劝导鬼力赤主动归降。

阿台的话就像一柄沉重的榔头,一次次地砸在鬼力赤的心口,砸得他又痛又慌,额头上的冷汗直冒,虽然很不甘心,很不愿意承认阿台的话语,可这就是血淋淋现实,他鬼力赤就是个有名无实的傀儡,除了哑口无言,脸色越来越白之外,他还能说些什么?

“好吧,明国皇帝的意思,我已经都知道了对于我国的局势,自有我来做主。使者身负明国皇帝的诏命,却还顾念着我与你的君臣旧恩,所以和我说了这么多,足感盛情……不过兹体事大,我总要与群臣仔细商议一番,使者就暂且休息吧,总会在明主限定的日期之前给你个答复。”

鬼力赤虽不是黄金家族的血脉,没有接受过正统的皇室教育,但毕竟做了这么久的大汗,绝对是合格的政治家,阿台恳切的劝告后面显示的香火情,鬼力赤能够感受得到,这时候来一个免费的感谢倒是不难。决定未来的大事,确实需要与群臣商议。哪能马上投降?他这大汗的面子还要不要了?相关的程序还是要来的,这些都需要避开阿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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