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万寿节,陛下已准殿下与群臣大办,光禄寺已备下好酒十万瓮,何愁不醉”。
徐阶笑着说了一句,就不禁也想起如今这免田赋的事来,而不由得摇头苦笑起来。
作为帝国内阁大学士,已算是顶层望族之人,自然对于免田赋这样的事没有大多数中下层百姓那么激动,但他也不由得说道:
“当年,朝廷为充盈国库,追回江南士绅所欠田赋,不惜杀得血流成河,而如今,可直接免除天下田赋,岁欠之逋赋也悉数皆免,当年大恶难容,如今不过是小过宽宥,真正是国家已然富庶,政令也已不同往日。”
“正如徐公此言,如今父皇能尽免天下赋税,缘由是为何,你我都明白,还不是因大明对外掠夺殖民之收入远大于田赋之收入,试看如今这远迈汉唐之盛世,实则是以全球四海之利尽输于大明而有!”
朱载垒说了一句,就又道:“不过,父皇这也等于让我这个做太子的以后只能继续对外掠夺了,不然,现在已经尽数免了这田赋,如果再免了禁海免商税,这上百万的军队还有数十万的官吏如何养,还有整个大明的鳏寡孤独。”
“正是这话,陛下取缔田赋,且要求永世不得起征,既断了官吏盘剥百姓的机会,也断了后世之君征赋本国农夫之机会,除此之外,也断了减免商税的念想
殿下将来即位为帝后,官营的几大商行虽然控制着帝国大多数财富,但殿下不能用来惠民,因为殿下得用来养军,而真正能惠民只能是从商人那里征来的税赋,而要从商人征来更多的税,只能继续发展商业,发展工业,帝国难以再回到以前男耕女织的时代了!”
徐阶的话,让朱载垒点了点头,他自然知道皇帝朱厚照免掉田赋意味着什么,但他也知道自己阻止不了这一切的发生。
朱厚照免田赋的确有这方面的目的,也正因为考虑到徐阶这样的大地主在帝国的将来依旧在帝国社会中会大量存在,而担心好不容易走上工业化道路的大明帝国会再次回到以前的农耕文明时代。
所以,他干脆直接免了田赋,让以后的统治者失去依靠征收田赋维持统治的机会,逼迫以后的统治者不得不在商业税收与对外收入上想办法。
无疑,这样一来,商税只能成为帝国税收的主体。
任何想把帝国政府公共事业运营的成本让生产力低下的农人承担的商人都难以实现这一目的。
商人对此自然是不满的,但是,他们不满归不满,也不能向这个国家的大多数满意的人提出反对意见。
此时的徐阶也只能劝着皇太子朱载垒将来既然已经无法避免要倚重商税来管理国家,就得做好得罪商人阶级的准备,同时也得继续秉承皇帝陛下朱厚照的意志与工农联合,增加就业,促进工业发展。
转眼间便到了皇太子册封大典,因为一道免赋的诏令,使得皇太子册封让大明大多数人都觉得这是一件吉祥喜庆的事。
等到了朱厚照的七十大寿时,在天下黎民的眼里,这自然就是一件更加喜庆的事了。
整个京城从朱厚照生辰前的第三天就开始张灯结彩。
新制造出的发电机将产生的直流电直接组装成了庞大的京城彩灯网,使得整个京城即便是夜间也亮如白昼。
为刺激商业发展,顺天府早已取消了外城的宵禁,如今为使得普天同庆,朱厚照也干脆下旨暂时取消内城与皇城宵禁,恩准臣民可于巳时初到酉时初的时间到宫城贺寿。
一时间,整个京城是人流窜动,而且是十步搭设一彩棚,彩棚间皆设流水宴席,无论贵贱,亦或男女,皆可坐席而食,亦可醉酒赏花。
朱厚照亦从酒池肉林间醒来,年皆古稀的他是人越老越喜欢热闹,也只有他这个皇帝过生日,才能把钱花得如流水一般。
等到万寿节过后,朱厚照正式下诏退位。
这一天,整个文武百官都来上朱厚照为帝时期的最后一次大朝。
这一天,也是朱厚照最后一次戴冠冕着衮服,君临天下,受群臣藩使朝拜。
红日悬挂在宫墙边久久不肯落下,而朱厚照亦坐在金銮殿上久久不愿离去,不知为何,他忽然有些舍不得将这如画江山传递给自己的子嗣。
但人敌不过岁月,美人终究会迟暮,权力也有要交接出去的时候,与其等死神来夺走,不如自己先让出去,以免在面对生死之别时,更加怆然若失。
朱厚照最终还是把玉玺传递到了皇太子朱载垒手中。
年届五十余岁的朱载垒明显比当年朱厚照即将登基时要年迈许多,甚至比其父还老上三分的他依旧觉得这玉玺十分沉重,他不由得再三推辞,然而,朱厚照还是重重放了下去。
仿佛肩上的千斤重担放下了一般,朱厚照突然走路轻盈了许多,禁不住想放声高喝。
朱厚照回到了皇家西苑,这里将依旧作为他在京城的养闲之地。
而新皇帝朱载垒则回到紫禁城办公,侍从室与二十四衙门皆依旧搬回原址办公。
朱厚照似乎已经听不到了钟鼓声与鞭响声,这让他的失落感也越来越强烈,使得最终他还是没有勇气把最后的军权放出去,而是依旧把自己后来下旨制作的近卫军虎符锁在自己的密码箱里。
尽管新皇帝朱载垒登基后下达的第一道旨意是加封他为太上皇。
这一天,关闭许久的皇家西苑大门开了,朱厚照和他的皇后乘坐着马车以及一大批内宦宫女和锦衣卫从里面走了出来,在皇帝与文武官员的目送下,他们离开了京城。
夏皇后第一次看见真实的火车,情不自禁地摸了摸绿皮车厢,朱厚照见此忙将她拉了上来:“上来仔细瞧瞧,这是我们的专列,你可以看个够!”
“皇帝哥哥,我们真的要坐这车去江南?”夏皇后依旧难以置信地问着朱厚照。
朱厚照点了点头,没多久,呲呲的热气冲入了云霄,火车也开始滚动起来,夏皇后看着车窗外依旧躬身而立的皇帝朱载垒,不由得挥手:“垒儿,我们走了!”
朱厚照只微微一笑,到底还是做母亲的更舍不得孩子,他也不由得看向着皇帝装的朱载垒,恍惚看见了当年的自己,当年的自己送张太后上四驱马车去郊外春游的时候,不禁暗道:“又是一个新时代的开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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