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是加上了那些家将,学子,江湖人,甚至于官员都在,也不过是数万,而且还是杂牌军,各自战力不一,素养不同,全天下的将领里,没有能够驾驭这些本身势力归属都不同的杂牌军的。

强行整合成为军阵,发挥出的战力,恐怕连原本的万名禁军都不如。

若是可能若是这些都是天下第一等的精锐结阵的话

宏飞白心中暗自叹息一声,将这个不切实际的想法抛之于脑后,十八路铁骑驰援北地和西域,其余郡城也被天人阻拦在外,天人的反攻来的太过于猛烈,此刻天京城几乎是孤城自守,而唯一的大宗师李莲也已战死。

他已经走到了天京城的城墙上,右手抬起,握在了背后常用的长剑剑柄上,迟疑了下,转而握住了另外一柄,那一柄剑要更老旧些,剑柄曾经被人握着握了许久,摸得有些光滑。

天空中的天机阵法有一处角落出现了错漏,数名天兵手持枪矛扑下,手中兵器洞穿了数名穿着轻甲的卫士,正欲攻入城内,打碎天机阵法,这一片区域的守将怒吼,准备扑上去,却被纠缠,看着那些天兵跃入城内,目眦欲裂。

可那天人才走出数步,便被一道清净浩荡的剑气扫过,斩碎。

守将转过头。

穿着黑衣的剑客右手握着长剑,大步而来。

“天剑门,宏飞白。”

这是天京城建城以来,近百年间最大的一次灾难。

所有人都在战斗,或者躲藏起来,但是在现在已经没有多少人的皇宫中,却有一名老人提着酒壶,晃晃悠悠走到了宫殿里面,先前曾经被楚天行擒拿的武将持枪守在宫殿外,见到有人过来,眸子微寒,握紧了手中的兵器。

然后他就看到了来人的脸,脸上的寒意一下子崩塌,嘴唇颤抖了下,不知道说什么,最后只是叉手深深拜下。

老人冲他摆了摆手,一个人晃悠到了大殿里。

这座宫殿不大,但是空无一人,也显地冷清,还摆着一个棺材,老人走到棺材旁边,看着这装着衣冠的棺,嘴唇动了动,什么都没有说,他伸手从怀里掏出了两个酒碗,轻轻摆在了棺材前面。

还有几个荷叶包着的吃食,里面有半只叫花鸡,一些包了汤汁的大包子,口子上捏出了很好看的花纹,在这个时候,也不知道他是从那里弄来这些的,老人弯下腰,慢慢把东西摆好。

一边摆一边在嘴里笑着说话。

“吃吧,当年咱们一起往北边儿跑,你不就是想吃这些吗?”

“当年说想要吃一辈子。”

“当了皇帝以后吃不上了吧?”

“嘿,馋了大半辈子咯,馋不死你个老小子本来想着,什么时候偷偷过来见见你,等你老得张不开嘴的时候,我就在你前头吃,老子馋死你。”

老人最后扶着棺材慢慢坐下去,坐在雕刻着龙的台阶上,看着外面的天空,呆呆沉默了很久,道:

“没有想到你就这么走了。”

他端起酒碗,和棺材上放着的那个碰了一下,声音清脆。

仰起脖子大口灌酒,抬起手掌一抹嘴角,咧嘴笑道:

“这已经过去了这么长的时间了啊,嘿,就算是有转世这么一说你别说我还真想过,你说要是红衣她还等着我哈哈,不过这不大可能,当年她就看我不咋顺眼,以她的性子,恐怕早就转世去了。”

“所以咱两个啊,有一个算一个,都不要嫌弃谁了。”

“还有小莲子,早想要和他好好喝酒了,明明当年是叫我离大哥的,后来就再也不肯叫了,什么身份,屁的身份,老子真想要揍他。”

他又笑又骂,喝完了酒,将空了的酒碗放在那个放慢了的酒碗旁边,右手抬起,将旁边的一把剑抓起来,说一句好剑,又说这剑也没有人能用了,再借我一会儿如何?最后他转过头朝着外面大步走去,摆了摆手:

“三途河边,奈何桥上”

“多等我一会儿!”

他大步走出去,身上的铠甲摩擦,发出肃杀凌冽的声音,他铠甲背后,暗红色的披风飞舞着,那原本是猩红色的,过去了几十年,是出征匈奴时穿过的甲胄。

那守宫门的武将眼底恍惚了一下。

眼前仿佛看到了苍蓝色的天穹,黑色的重甲,猩红色的披风上用金色的线绣着狰狞的神龙纹路,像是一朵红云在高头大马上飘舞着,他呆呆看着那记忆中的背影,猩红色的披风飘舞,最后变成了暗红色,马背上的将军白了头发。

他想起三十年前将军离开天京城的时候说过的话。

若有一天,这天下真需要他的时候,他会回来的。

他回来了。

背后守着宫门的武将深深拜伏下去,早已经泪流满面。

唯一正面统率十万大军,击溃七国第一名将的将领。

大秦军神。

城墙一带现在已经成为最为危险的区域。

百姓都被撤离到了内城区,唯独负责守城的人在外城区快速来往。

骆元龙是兵家的学子,七品境界,只能结阵对敌,他学习的方向是战阵指挥,按照他的打算,现在守城的人里面不乏武功相当精悍的武者,若是能够将他们完美编入军阵当中,未尝没有一战之力。

但是没有用。

人员太过杂乱了。

军阵一般而言,需要军队修行同样的内功,气机相似,才能够经由阵法,由主将统率在一起对敌,可是现在,天京城中这些人修行的内功法决,没有一千种也有几百,以他所学来看,编在一起,还会起到反作用。

“没有想到会死在这里”

骆元龙心中呢喃,他抬头看着天空,一直到现在,都还有如在梦中的感觉,前面突然传来一阵骚乱的声音,他回过神来,看到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提着剑,穿着甲往过走,身上的气机只怕连八品都没有。

骆元龙见到同伴似乎拦不住老人,赶上前去,道:

“老先生,这里有些危险,不应该是您在的地方。”

老人道:“去守城。”

骆元龙道:“放心,这里就交给我们就可以。”

老人脸上似笑非笑,道:“交给你们?能做什么?”

“让开吧。”

骆元龙面色涨红,虽在此刻,却也为背后正奋战的同袍感觉愤怒,正欲要开口,就被旁边那个中年夫子一把拉开,骆元龙满脸不解,扭头看过去。

穿着铠甲的老人看了眼夫子,道:“我记得你。”

“你好像,在围剿燕国的时候,砍了好几个脑袋,对付车玉龙的时候,你也在,我记得你当时受过伤。”

骆元龙呆住了。

教导他的夫子在学宫中都有着赫赫大名,正是因为这位夫子曾经参与过百年间最大的那一场战斗,还曾经作为精锐,参与军队围剿大宗师车玉龙的一战。

难道这个老人,也曾经是参与七国之战的老将?

他不明白。

从前线退下来的兵家夫子双手抱拳,缓缓半跪,本已经泛起了绝望的心境,变得再一次坚决如铁,泪流满面:

“龙骧骑三等骑将,王星洲,见过大将军!”

老人在拜下的身影里慢慢往前走,一个个发现他的身影,都神色动容,都难以遏制心中的震动,最终他一步一步走到了最高处,风吹过来,他的白发往后吹动着,他闭着眼睛,呢喃。

“战场”

崆兮俯瞰着下面的城池,眼底的怒意和屈辱越来越盛。

他本是负责护卫着楚天行,可是现在楚天行被斩首祭天,而他却还好好地活在这里,纵然是天帝没有说什么,但是心中那种屈辱却一时一刻不曾散去,如同毒蛇一样啃咬着他的心。

每多过去一息一刻的时间,他就越觉得愤怒。

但是脚下这一座皇城,居然一直都无法攻破,凭借着人的那些小玩意儿,居然支撑了如此之长的时间,当看到一个区区八品的老家伙站在了最高处,心中的愤怒终于爆发。

第一次入宫时有大宗师,不得不累的天尊出手。

现在不过一个八品的老东西,也敢于出来挑衅?!若不杀之,天界颜面何在?他看着下面的点将台,眼神满是杀机,声音冰冷疯狂:

“今日,先杀了那老东西!”

“我等要拿下这座城,以祭天尊之灵!”

背后天兵天将重重锤鼓,天界的将领冲出阵来,他们骑着天马,背后高高的旗帜飘扬着,形成了一片奇异的云雾,城墙上爆发出一阵慌乱。

骆元龙的眼睛瞪大,牙齿咬得嘎嘎作响,对方显然这一次要不惜代价强攻,先前也做过几次类似的行动,都是付出巨大代价才勉强拦下。

这一次恐怕再拦不下了。

他眼底有恐惧,但是却发现旁边的夫子没有丝毫的畏惧,受了伤的手掌死死握紧了大秦宽剑,剑柄上有着咆哮的猛虎,是当年围剿大宗师车玉龙得胜之后所赐,那一双眼睛里,仿佛燃烧着烈烈的火焰。

天京城点将台上,老人站得笔直,苍老的头发在空气中舞动着,他慢慢拔出了剑,他的背后披风烈烈如火,一如当年。他是如此傲慢地开口,仿佛这是今生今世最后诀别的一战,一字一顿。

“大秦例律,兵部条例第十一条,国难。”

“今,天京城武备,由大秦镇岳上将离武,全权接管!”

“天京各部,听从调遣!”

死寂一息,气机相连,先前各部彼此的不协和矛盾仿佛从不曾存在,军令仿佛遥远岁月的重现,平滑而没有半点阻碍地传递下去,短促的传令,起伏的旗帜,如同火焰,烈烈燃烧的火焰,瞬间掠过了大地上的城池。

苍老的声音仍旧还在城墙上回荡着。

下一刻,无数的人踏前一步,整齐划一!

整座城池似乎都在晃动。

他们猛地抬起手掌,叩击胸膛,怒吼声音汇聚在一起,冲天而起。

“诺!!!”

今日更新奉上六千四百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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