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只有四岁的小胡安是带着不舍和惶惑,离开北京的。
不舍的,是北京这边熟悉的一切,印刷厂,出租屋,杂草地,还有校园里的那个湖,当然,也包括师傅王振武,还有他给自己制作的橡胶双截棍。
惶惑,是不知道将要去的外面世界究竟是什么样子,更不知道费叔叔,也就是以后的费爸爸,会对自己怎么样。
这会儿,已经二十多岁的他,在武术和中文课堂,时而轻松、时而吃力地讲着课,他苦苦搜寻导致他奇怪状态的原因,脑海里突然闪现出一个念头。
苏星儿一直希望找到的东西,他找到了。
正好这几天,苏星儿的心理治疗也收效显著,她的心理状态明显改善,胡安就把自己想到的东西跟她交流。
“我找到了。”见到苏星儿,胡安开门见山。
苏星儿前些日子僵硬的表情和惊恐的眼神,如今已经变得平和而宁静,交流时也不再显得心不在焉。
听胡安说他找到了,苏星儿眼中流露出好奇。
“我的心理压力,来源于我的继父,那是在我小的时候。”胡安肯定地说。
幼小的胡安刚到吉尔伯托,就大病一场。那次病得很重,把赵素欣吓坏了。
费尔南多找的,据说是最好的医院里最好的医生,却对小胡安患的病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小胡安发烧,说胡话,浑身不时抽动,昏睡不醒。
医生采取物理降温和打退烧针,以及注射抗生素等方法,都不起作用。
医生束手无策,想退下,被暴怒的费尔南多揪住领口,拖了回来。
拖回来也没有用,没招就是没招。
赵素欣怕费尔南多惹出麻烦,劝住了他。
在国内,她对费尔南多还来不及充分了解,尤其不清楚他在吉尔伯托究竟处于什么样的地位。
她对地位金钱这些东西其实并不是十分在意,但这些年因为带着小胡安,她含辛茹苦,历尽艰难,对生活的不易有刻骨感受,所以内心里还是隐约希望,这个英俊儒雅的外国人,能够给自己,更主要是给小胡安,带来稳定的生活。
下了飞机,一辆半新的菲亚特车,一位五十多岁的司机,来接他们。
当时,国内还几乎没有私家车,看着车标,赵素欣也不认得是什么车。
反正坐着小车,比她在北京坐的公交车要舒服得多了。
汽车停在市区一座平平常常的公寓楼前,看上去,比交大里的学生宿舍年头还要久些,外表有些斑驳。
司机停好车,把行李依次卸下来,他自己选了一件最沉的行李扛上,费尔南多扛了一件,手里再提一件,赵素欣背着自己的包,怀里又抱了一个包,小胡安拉着他的小箱子,这个箱子是费尔南多送给他的。
进了公寓楼的大门,里面有股潮乎乎的气味。
费尔南多去按电梯按钮,按了几次没起作用,老司机指给他看贴在边上的一张告示。
费尔南多凑上去看了一眼,冲赵素欣一耸肩:“真不走运,电梯又坏了,咱们只能爬楼梯了。”
要爬到十二层。
费尔南多和老司机扛着行李上去,然后又下来接赵素欣和小胡安,这时俩人才刚爬到七层。
老司机接过赵素欣身上所有的东西,费尔南多一手抱起胡安,并提起他的小箱子,招呼赵素欣跟他往上走。
打开房门,大家进屋。
赵素欣环顾四周,是个普普通通的房子,只是面积要比她和胡安的租住屋大多了,如果用一个字来形容屋里头,那就是“乱”。
在屋里走,一共只有两间屋子,一间大些,一间小些,除了床、桌子、沙发和衣柜以外,屋里铺天盖地都是书。书架上堆满了书,墙角也是书。再加上这次从中国背回来的,又有十几本书。
“这里是我的住处,好长时间没收拾了,挺乱的。”费尔南多有些不好意思地对赵素欣说。
赵素欣注意到,费尔南多在看老司机时,似乎带着责备的眼神。
她也不知他们之间是什么关系,反正觉得老司机看上去有一点怕费尔南多,却又不是很怕的样子。反正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费尔南多告诉赵素欣,她可以和胡安先在大床上休息一下,倒倒时差。他有事先出去一会儿,不用很久就回来。
这是赵素欣头回知道时差这回事。明明还没到中午呢,她觉得眼皮困得睁不开。
再看胡安,自己坐在小椅子上已经沉沉睡去。
费尔南多和老司机一同离开了。
赵素欣困得恨不得马上躺到床上睡上一觉,却又担心跑了这一路,自己身上不大干净,把人家的床弄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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