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问

她接受了他的飘忽，他接受了她的任性。

她改掉了自己的任性，学着变成一个好妻子，他却依旧飘忽，甚至连自己什么时候离开都不知道。

也许，也许……

她从来不问，他也从来不问。

如果有一天，他不在了，她怎么办？

“如果……我希望你们把她当女儿，帮我看着她，给她找一个对她好的，能喂她吃饭，帮她挑鱼刺剥虾壳的。”他笑着对他的父母这样说过，在老人不安的眼神中，他默默坚持。

他其实给她写了很多很多信，可惜每一次都是诀别信。

幸好他每一次都化险为夷，他都能回到她身边，所以那些信也没有必要交给她了。

再后来，她怀孕了，依旧是一个人，一个人记录孩子的点点滴滴，一个人看着别人夫妻发呆。

不论父母和公婆对她多好，她想要的终究是另一个人。

第一次吵架，电话里她崩溃的哭泣，最后却努力告诉“产前抑郁症，对你哭出来就好了。”

他知道她的委屈，他在电话这头也握紧了双拳，红了眼，可是他不能回去，他甚至不忍心再说一句让她等他。

她是一个奇迹，是他最自私的残忍，也是他每一次努力活下来的动力。

她生了，提前了差不多一个月，他回来的时候，她笑着说，“挺好的，不然你看见我那么丑的样子变心了怎么办？”

却不知道，她的一句话，对他来说，比任何的武器都更有杀伤力。

他在医院抱着她咬紧嘴唇，炙热的暖流，流进她的长发。

那么那么，那么那么的爱她，却对不起她。

“知道我为什么嫁给你吗？”她轻轻抚着他的脊背，“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是你背着我，让我活下来的……你不记得了吧，你看你救了那么多人，可是只有我嫁给你了，所以我真的很幸运，可以嫁给你。”

“……”

“不要觉得抱歉，因为如果不是你，我早就死了，现在我能帮你照顾家里，你可以去救更多的人，但是你要记住，我永远永远在等你，你救了我，你要对我负责一辈子，好吗？”

他在她的颈窝用力的点头，他甚至说不出一个字。

如果可以，如果……

他曾经想当一个逃兵，曾经想不惜一切回到她的身边，可是是她给了他力气，成全了他的梦想和雄心。

他做了对的事。

她却不知道自己做的对不对。

可是他们都没有想到，也许，所有东西都值得被珍惜。

她躺在病床上，军区医院的待遇很好，所有人都跟她说，她还年轻，她一定会好的。

她只是笑，因为除了笑，她只能哭。

“对不起了，本来想占着你一辈子，但是现在看来我没有这个福气了。”她看着他，笑得温柔。

“……不要胡说，你要陪着我，我已经申请调职，你……我们会一直在一起，我每天都可以喂你吃饭，我可以陪你逛街，我……”他把她拥入怀中，她那么瘦，那么那么瘦，他想起第一次见到她时，她的模样，那样张扬又桀骜的绿色，他多希望她能一直一直那么张扬，对他发火也好，打他也好，骂他也好，只是，不要，不要离开他，不要离开他！

“我把我一生的温柔都给你了，因为你把幸福给了我，所以不用难过。”她靠在他的胸口，笑着叹息，“其实那时候我是开玩笑，我没有想过，你真的会答应我的求婚，我觉得，你一定不会喜欢那样的女孩子。”

“……那是我聪明，我对你，一见钟情。”他吻着她的发旋，是的，那时候是她跟他求婚的。

“胡说，”她才不信呢，“你记得你当时怎么说的吗？”

“不记得了。”他才不会承认呢。

“你说，你的工作性质非常危险，你可能不能照顾我，也不能照顾这个家庭，但是你会忠于我，也会忠于这个家，如果我确定，那么你就去打报告。”她一边说一边笑，“我当时就在想，完了完了，一时冲动居然你要去打报告。”

“所以你让我赶紧？”他也笑了，她当时明明那么迫不及待。

“你就不怕我是坏女人？喜当爹什么的？”那时候许多人都以为她是个坏女人。

“你是吗？”

“我是哦，我当时抑郁症很严重，我需要一个让我安心的人，给我安全感。”

“很荣幸，能让你安心。”

“所以……你已经救了我两次了。”

“这次，我也会帮你度过的，然后，我们好好的在一起，一辈子。”

可是，我的幸运，好像已经用完了。

“孩子不用你担心，我已经告诉爸妈了，到时候他们会照顾，你回来了也好，多陪陪公公婆婆，他们都很想你，将来你要是结婚了，我希望你重新买一套房子，我们现在这套房子，我想留给我的孩子。”她心平气和的安排着，情分啊，这种东西，很复杂。

作为妻子，她可以不计较很多很多，但是作为母亲，她必须为自己的孩子打算，她还年轻，他又何尝不是？

放弃幻想，保持战斗。

“律师那边材料，你尽快去确认，不要让我走得不安心。”

“……我……”

“作为女人，我会相信你，但是作为母亲，我不能相信你。”她摸了摸他的脸。

她爱他，所以她会给他信任，也因为爱他，所以她会给他拥有新的幸福的机会。

作为女人，她可以爱得不问得失，作为母亲，她必须爱得实实在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