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个村的？”
南海县县衙庭院角落里，曾瘸子坐在桌台后面，一边打着哈欠一边朝面前的村民问道：“村里还剩几户人家，据实报来。”
那村民穿着一身破布衣，小眼睛偷瞄了曾瘸子一眼，说道：“老汉我是小石寨的，我们寨里还有二十户人家五十二口人。”
曾瘸子缓缓抬起头，盯着那村民一动不动，直到对方低下了头他才说道：“何老汉，别把我曾钱达当傻子。问你只是按规矩办事而已，你们小石寨剩几个人我还不清楚。昨天我溜了一圈都看不到二十个人，你现在张口就说五十个。”
“有一些出去找吃……”
“得了吧。”曾瘸子半个身子趴在桌子上，头往前看着村民，沉声说道：“要不是县令有吩咐，不然你今天一颗粮食都拿不到。”
一句话说得何老汉冷汗都下来了，“这……”
“别这个那个了，今天算你走运！”曾瘸子转头对坐在旁边的乡书手说道：“小石寨按二十个人记！”
乡书手和里正一样都是县里的基层官吏，严格来说不能算是官，只是县里官员招募的差役而已。其中乡书手大多是负责抄录的文职，是那些读书只读了点皮毛的人担任的。
宋朝时的乡书手如果放到后世比较，也就是小学二三年级的水平。虽然算不得是读书人，但写几个字、算几道简单的算术题还是可以的。
何老汉一听还能领二十人的粮食，脸上顿时笑开了花，刚才他还真以为领不到了呢。事实上他们村寨里也就剩十七八人，按二十人记都算赚了。
看着何老汉高高兴兴地跟衙役去仓库领粮食，曾瘸子嗤笑了一声，转头又懒洋洋说道：“下一个！”
只见马大海上前了几步来到桌台前，吐字清晰地说道：“马家村，二十六户、四十一人！”
听到是马家村，曾瘸子立马来了精神，龇着大黄牙笑道：“哟吼，马老弟来了。”
马大海可没心思和曾瘸子唠家常，强调道：“四十一人！”
见马大海还是这副臭脸，曾瘸子笑容逐渐消失，脸色由热转冷。本来他给马大海好脸色看，目的就只是为了他们马家村那几个小娘子。可今天你马大海来到了县衙还那么张狂，那就别怪我曾瘸子下手狠了。
“四十一人，别开玩笑了！”曾瘸子摆了摆手，在桌上翘起二郎腿，说道：“能有十五个人就不错了，别把你们村那些流民给算上，他们没户籍，领不了！”
“照你这说法，为何刚才山前村的人能领五十份，他们村大半部分的人也是流民！”马大海瞪大着眼睛说道。
“嘿你这还冲我发牛脾气了是吧！”曾瘸子站起身来指着马大海的鼻子喊道：“侬军攻城的时候，人家山前村的人可都在守城呢，你们呢，马家村的人都混在贼人里面作恶呢。你儿子现在说不定还在跟侬军的人勾肩搭背、杀人放火呢！”
这话说得可就字字诛心了，侬军围攻广州城时，马家村一百多口人全部被强押到城下当炮灰，明明是件被逼无奈的事情，到曾瘸子口中却变成了助纣为虐。而山前村之所以能守城，那是因为他曾瘸子的媳妇就是那个村出来的，侬军攻城前他提前把消息告诉他们，让他们都躲到城里去了。
另外，马大海的儿子更是他心中难以磨灭的悲痛，唯一一个儿子，今年才刚成家。可侬军撤退的时候为了掳掠精壮的劳动力，把他儿子儿媳都带走了。
“你……你……”马大海怒气上头，气得话都快说不出来了。
在马大海身后不远处的薛志勇见情况不对，准备上前帮他一把。
不过在迈出一步后，薛志勇突然又收了回来，转头对吴晓枫说道：“晓枫，去帮族长一把，处理好这件事！”
“我？”吴晓枫顿时愣住了，一直以来他都是在薛志勇的安排下做好该做的事情而已，可现在突然让他独自去处理眼前的矛盾，不惊讶才怪呢。“我要是搞砸了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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