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马儿即是摔过了,便不要再骑了,回去让人仔细瞧一瞧才是!”
虽说是温驯的良马,但受了惊吓,若是遇上骑术不好的,怕又要出事儿!
方琳琳满脸通红低声谢过,方欢欢忙打马过来拉了方琳琳一起同骑,
“却是不知这位仁兄,高姓大名,日后也好当面道谢?”
那男子摆手沉声道,
“区区小事不足挂齿!不必了!”
转身不再理会她们,三人无奈只得打马回宅子,受了这场吓三人都没了出门的心思,却是搬了椅子坐到廊下观赏这牛毛细雨,纷纷扬扬的春景。
方欢欢瞧了瞧进去的方琳琳背影,悄悄拉了方喜喜到身边道,
“你瞧没瞧见那男子抱着八妹的样儿?”
方喜喜捂嘴笑道,
“我怎么没瞧见,那一双眼跟燃了两把火似的”
姐妹两人相视一笑,却是一切尽在不言中!
隔了三日,门房进来禀报,说是有位大爷送了一顶帷帽过来,方欢欢接过来一看,正是方琳琳那顶,已是洗得干干净净,忙问道,
“人呢?”
“回夫人,已是走了!”
“可是说了什么?”
“打听了一下三位夫人的事儿?”
“哦,你怎么说的?”
“小的那能让外人随意打探,自是几句话打发了!”
那门房是个嘴多的,那有不说的道理,更何况还收了人银子,不过不敢当着主人家说罢了!
方欢欢有些失望,打发了门房出去,回去同方喜喜咬耳朵道,
“你派出去的人到底有信儿来没有?”
“我身边的人都是惠州来的,这处人生地不熟的一时半会儿也不好打听啊!”
方欢欢闻言却是一拍脑袋,
“我们真是笨,有现成的皇后娘娘不用,倒自家下起力气来了!”
当下忙招了人来,将信儿传到了城里,方素素接了信儿,立时调了凰翎卫去查,果然不到半日就将那人身份查了个底儿掉。
却是何人?
便是这临州城外富宝县的县府刘志魁!
信儿又送回了方欢欢、方喜喜手中,两人一看立时拍手叫好,
“好!这真是姻缘天定,那刘志魁是个早年丧妻的,家里也有一个女儿今年都十二了,他年纪也是不大,才三十有二,在这富宝县做官一向清廉,那日便是到田间亲农抚民的”
“好好能自家挽了裤脚儿下田,应是个好官”
两人在这一处嘀嘀咕咕许久。
第二日就拉了方琳琳到县上闲逛,
“在这庄子里呆久了,也要多沾沾人气儿,多走动走动对身子有好处!”
这厢怂恿着方琳琳到了县上,坐到茶楼上吃茶闲聊,两人瞧着差不多了便寻了个借口悄悄溜出去,方琳琳在这屋子里左等不见人,右等不见人,实在等得烦了便一撩帘子出去,正正与隔壁出来的人撞上,
“呀”
对方一个闪身,方琳琳也忙侧过身去,都避让开了,两人都回头看却是一愣,
“是你?”
“是你!”
刘志魁显是十分惊喜,今日他打扮不似之前,一个青色长袍,头戴文士方巾,三缕墨髯飘动,倒是一派读书人的样子。
方琳琳回过神来,敛裙施礼道,
“没想到今日又与先生相遇,前还未谢过先生相救之恩呢!”
这厢深施一礼,刘志魁忙还礼道,
“夫人客气!”
直起身来只是拿眼盯着方琳琳,盯得她心下有些不安,忙低下头去道,
“也不知先生高姓大名,家居何处,奴家也好备上薄礼,上门拜谢才是!”
那刘志魁闻言问道,
“可是夫人亲自上门?”
“自是应亲自上门拜谢的!”
“好!鄙人姓刘,家住在这县衙后头香花胡同,门口第一家就是了!夫人若是要登门道谢,不如就是今日如何?”
“今日?”
方琳琳一愣,
那有这样的人?人家说要上门拜谢,他倒不客气,立时就要人上门!
“这这奴家还未准备”
“不必准备,心诚便抵千金!”
“这这好吧!”
“那我们现在就走!”
那刘志魁当先带路,方琳琳却是左顾右盼,
“七姐和六姐怎得还没回来!”
见那刘志魁就在前头几步等着却是不走,咬唇想道,
“这处人来人往,被人瞧见实在不好!”
当下留下一个丫头,自己带了一个丫头,四个仆从跟着刘志魁去了,到了那香花胡同,进门却是个十多岁的小丫头出来见客,一问是这刘志魁的女儿,名字叫做刘蕊,
“夫人莫要见怪,我母亲早早去世,家中只有我同爹爹和几名仆从过活,倒是怠慢夫人了!”
方琳琳忙摆手道,
“刘小姐说那里话来!我我也是唐突得很!”
她倒是想不唐突的,无奈此间的主人实在唐突的紧!
那刘小姐见方琳琳一脸的尴尬却是捂着嘴儿笑道,
“夫人不必见外,我对夫人倒是有些几分熟悉的!”
“哦?刘小姐此话怎讲?”
刘蕊笑道,
“我在爹爹书房见过夫人的画像,我爹爹擅画人物,将夫人的相貌画了有九分相似,我一眼便能认出来了!”
“画像!”
方琳琳很是纳闷,
“令尊因何有我的画像?”
那刘小姐也是个敢说的,当下笑道,
“我爹爹对夫人上了心,已是派人去打听过了,我悄悄的听了一耳朵,夫人这是独居在外,单身一人,我爹爹想让你做我继母呢!”
“什么!”
方琳琳闻言又惊又怒,忙起身就向外走去,
“这这真正是荒唐透顶!”
这姓刘的怎得这般盈浪,当她一个独身的女子好欺负么!
出来带着身边的下人就往外头走,那刘志魁闻讯忙紧跟着追了出来,
“夫人!夫人!”
方琳琳扯了袖子遮面低头,疾步就走,
“刘先生打扰了!后会无期!”
“夫人!夫人!”
刘志魁抢前几步挡在了她面前,
“小女无状口无遮拦冒犯了夫人,实在该打!”
方琳琳应道,
“小孩子说话有些高矮那是常事,你你打她作甚?”
该打的是大人才是!不过见过两面这男子竟是对她有这般心思,心下里是又羞又气又恼又怒又酸又涩,却是说不出来的滋味,只想快快离了这处,再不见这让她尴尬羞恼之人!
只是那刘志魁却偏偏不愿让路,挡在那处恭身施礼道,
“夫人,夫人!小女虽有些莽撞,不过也是说出了在下的心里话,在下对夫人一见钟情,又闻知夫人和离独身在下实在鲁莽,只是话不说不明,若是不说出来只怕是夜夜辗转反侧,不能成眠了!”
方琳琳到此时那还不明白他的意思,当下脸如火烧,忙摆手道,
“你你别说!你别说!我我一个和离之人,实在实在与先生不般配,先生先生还是另择良配才是!”
般不般配倒是两说!这人的作派实在让人受不住!
不成!不成得!
当下举步就要绕过那刘志魁去,那刘志魁却是又施一礼道,
“夫人!夫人!且容在下将话说完,在下初见夫人便心生情愫,只不知夫人境况不敢唐突,后头得知夫人处境却是心下暗暗欢喜,似夫人这样的女子倒有那眼瞎的不愿珍惜,对刘某人却是天大的恩赐,夫人若是点头,刘某立时便请了媒人上门提亲”
方琳琳只觉得自己头发根儿都要烧起来了,
这这这人活了这般大却是从未见过,拦着人当面就要提亲的!
这厢吓得提了裙子,三两步往外头跑,倒似有那鬼追一般
在这之后那刘志魁果然请了媒人上门提亲,方欢欢与方喜喜见状大喜,
“虽说这人行事有些鲁莽,不过我瞧着便是有几分真性情的,倒比那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伪君子强多了!”
忙又报了信给方素素,惹得皇后娘娘立时撇了宫里的一家大骑了马亲自到临州城外来相看姐夫。
暗中见过刘志魁之后倒是十分满意,问到方琳琳,方琳琳却是红脸摇头,眼神悲戚,
“以他的出身便是娶那大家的小姐也使得,我这和离之人如何能配得上他!”
原来他便是富宝县的县府大人,官虽小些却是出身湘州刘氏大族,又听小九儿讲此人为官倒是很有一套,颇得皇帝妹夫赏识,想来他前途无限,娶个未出阁的大家女子也是轻易之事,自己这样的却是配不上他的!
方素素闻言笑道,
“你即知他能娶别的女子,却为何偏偏到你这门上提亲,便应信他有几分真心了!”
更何况这刘志魁到如今也不知方琳琳身份,只当她小有些资产的独居妇人,却不知这亲事成了,自己与皇帝便要做上连襟的!
方琳琳闻言却是怅然不语,方素素又道,
“八姐姐,你向来敢爱敢恨,我瞧你这样儿倒并不是对他无意,前头你嫁给那魏九龄便是爱他至深,这一回倒不妨选一个爱你至深的男子,说不得这日子倒比以前还要快活呢!”
姐妹俩谈话一番,方琳琳犹豫不决,那刘志魁却是毫不气馁,每日里催着媒婆上门,日日带着大队人马,挑挑担担到这庄子,被方琳琳拒于门外便又回去,第二日再来,似这般往返来回,引得这附近邻人纷纷围观,一时之间倒成了这富宝县上一景。
待到后头那媒婆实有不想跑了,便索性在附近赁了一间院子住下,这厢算是与那方琳琳耗上了!
惹得方欢欢、方喜喜劝道,
“八妹妹,我看你还是答应了吧!再不答应,我瞧着那媒婆再呆下去倒要将自己许给那租房子的徐老幺了!”
方素素也是劝她道,
“那刘志魁身为县府,为了你做这些事儿,也是不顾县府的颜面,我瞧着倒是真诚心了!再这样下去,若是让陛下知晓了,只怕于他官声倒是有些不利呢!”
方琳琳闻言一惊,
“为何于他官声不好?”
方素素冷着脸道,
“八姐姐,你想想,他在这处为一方父母官儿,成日价不思公事,不问民生,一心惦记着个妇人,今年的吏部考绩,你倒是想让他评个什么?”
这厢连哄带劝连说带骗,好不易让方琳琳点了头,刘志魁得讯大喜,立时张罗着婚事,待到成亲这一日却是宴请了这县城百姓,流水席大办三日,待到帝后二人微服到这处贺喜吃酒时,刘志魁才知晓竟是娶得当今皇后的第八姐,这厢呆愣愣回到洞房之中,
“琳儿,你你你是皇后的八姐?”
方琳琳穿着大红嫁衣,笑颜如花,点头道,
“正是!你前头不是见过小九儿么?”
他那时隔三岔五便要上门拜访,自是见过方素素的,只是他那里知晓那便是皇后啊!
“那外头一个大将军,一个县府是两位姐夫么?”
“正是,他们在家里实在呆不得了,这是过来催着两位姐姐回去呢!因着你你着急办婚事,家里的哥哥和姐姐、姐夫们没来得及赶过来,等到我们回蜀州时自是会见到的!”
刘志魁自是耳闻过方氏一族,不由应道,
“我刘氏也是大族,你以后回去湘州也自是要见过家中诸人的!”
夫妻两人相视一笑,却是都有些烦恼!
刘志魁又想起此时正在外头酒席上,与众百姓起哄闹酒的俊美男子,仍是有些不相信,
“琳儿,你你掐一掐我!”
方琳琳捂着嘴笑,果然伸手在他胳膊上掐了一把,
“疼么?”
“疼!”
刘志魁呆呆点了点头,身子一软倒在了方琳琳怀里,头枕在她香软的胸口,却是再不愿动弹了!
方琳琳推他道,
“你起来呀!不是还要到外头招待宾朋么?”
刘志魁却是一伸手扯下了帐幔,
“外头有陛下为我顶着,我还是先洞房才是正理”
十年后的年节之上,方琳琳抱着新生的老七到宫中拜贺皇后时,见到了同样身穿凤冠霞帔的张氏,只是此时的张氏却肤色蜡黄,神色憔悴,随在那人群之中三拜九叩,却是一个趔趄差点儿没有起来,一旁的宫女忙伸手扶了她。
一群诰命见着都是窃窃私语,
“真正是小妾扶正的,上不了台面!”
“就是,不过就是多抬了几个回去,就又哭又闹又是上吊的,一点儿正室的风范都没有!”
“嘿!她自己就是小妾扶得正,倒头来有那青春美貌的要进门,她就寻死觅活的了!这也是因果报应!”
到了夜里夫妻二人躺在床上,方琳琳依在刘志魁的怀中轻声道,
“旁人说她善妒,我却很是明白她的处境,我当年便是如她一般,被人在后头指点说是没有正室妻子的气派只是我到如今也不想有那气派,你若是想纳了小的进来,便早早同我讲,我自为她挪地方就是,也不必寻死觅活闹得大家伙都不安生!”
刘志魁闻言却是在她肩头上咬了一口,
“傻!这世上的男子千千万,这世上的女子也有千千万,有魏九龄那样贪花好色的,也有似你夫君我这般只恋一个的,我若是贪色早些年便纳小了,那用得着等了你这般久!”
这厢顿了顿又道,
“你与他早已是陌路,旁人的事儿你管他作甚?倒不如想想再生个老八才是正理!”
方琳琳闻言气得打他手道,
“你当我是母猪么?生那么多作甚?”
“你不是怕我纳小么?接连生了六个儿子,一个闺女,再多生几个,把我这点家底子全掏空了,我便是想纳小的也没银子了”
这厢人便覆了上去,方琳琳气得推他,
“你轻些!”
却是早将前尘旧事抛到了九宵云外,一心应付眼前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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