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还在门外,他便已然高声呼喊起来。说实话,此情此景,从他幼年之时,便不知道在梦中出现过多少回了。
有句俗话说的好,就算活到七十七,八十八,九十九,有爹娘在一天,那就永远都是个孩子。宋宝儿是知道自己的身世的,也清楚阿柔并不是她的亲生母亲。但是,有些年头,一旦根植于心,想要改变其实很难。
宋宝儿被他的生母塞进阿柔怀中的情景,他或许是记不起来了,但是,那个时候的惶恐和无助,却有可能深深影响到幼年的他。是阿柔的怀抱,令他有了安全感,有了依靠。
所以,之后的许多年,就算宋宝儿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在他心目中,他的母亲仍旧是阿柔。他仍然想做一做,可以在母亲面前撒娇的孩子。
阿柔这会儿也正巴心巴肺的盼着宋宝儿快快回来呢。他再不回来,谷里就要断炊了。所以,听见宋宝儿的声音,她还愣了愣,怀疑自己是不是太过殷切,以至于产生了幻听。
宋宝儿已经从外头掀帘进来,望着阿柔的方向,纳头就拜:“孩儿见过母亲,母亲安好。”
阿柔揉了揉眼睛:“真是宝儿回来了?”
宋宝儿抬起头,脸上露出孩子般纯真憨厚的笑容:“是孩儿回来了。”说着一眼看见坐在一旁,悠然自得的喝茶的祁修,自己站起身来,向着祁修躬身一礼:“见过祁君上。多谢祁君上指点,我这次才能满载而归。”
祁修眼皮一挑:“好说。”
他本生的貌美,倜傥风流,这样一掀眼皮的样子,端的魅惑无边。
宋宝儿神色一滞:“祁君上怎么都不见老的?可是有什么驻颜的好法子,莫若教一教我,我好拿去卖个上好的价钱。”
祁修一笑:“你这孩子,不动则已,一动便不可收拾,竟是掉进钱眼儿里。倘若我真的有驻颜的法子,你母亲又如何能够一头白发呢?快不要胡思乱想了,将你此去的情景告诉你的母亲是正经。”
宋宝儿闻言,转头望向阿柔那一头欺霜赛雪的白发,虎目中流露出愧疚之意:“母亲,是孩儿不好,不能侍奉在母亲左右,以致母亲日夜忧劳,早早便白了头发。”
阿柔笑道:“傻孩子,人老了,自然就会长白发。这才是日月更替,顺其自然。否则,岂不成了老妖精?”
这一句拉扯到了祁修,祁修鼻子里哼了一声:“便是妖精了,你又能奈何?”
当着宋宝儿的面,阿柔不想祁修又使起性子来。实在是祁修使起小性子,令人无法直视。她转向宋宝儿:“宝儿,将你此去情景,说一说我听。”
宋宝儿点头:“哎。”又向一旁阿柔的侍女道:“倒杯茶来我润润喉咙,好和母亲讲话。”
那东廷侍女闻言,笑道:“竟是奴婢无状了。侯爷来了这么多时,茶都忘了沏。”她说着,正要去沏茶。那西邦侍女已经提起茶壶,给宋宝儿到了一杯半冷了的茶水。
宋宝儿接过,一饮而尽。这才开始叙说他此行的经历。说道那些富贵人家,竞相购买那熏香的情景,他不由得眉飞色舞起来。阿柔一边感叹,一边高兴。
感叹的是,这世间多少百姓,尚且食不果腹,衣不蔽体。那些富贵人家却为了一方不能吃,也不能穿的熏香,一掷千金。高兴的是,宋宝儿这趟收获颇丰,足够贸然来到红叶谷的两千多兵将开销一段时间了。
一旁的祁修却听得有些不对劲儿,问道:“你去哪里卖的货?”
宋宝儿毫不犹豫道:“南国。”
祁修一张粉脸,咔嚓一声便掉在了地上。感情他教导了宋宝儿半天,宋宝儿用他教的办法,跑去他的地盘,赚他的子民的钱去了。
宋宝儿光顾着高兴了,完全没想到这一层。接着说道:“我原本是去了我们北国的。我想着,我毕竟是北国人,和故人相交,必然是好说话一些的。谁知,我去了几个府邸,别说将那熏香卖出去了,送都送不出去。到了后来,那些达官贵人一看到我,就像躲避瘟神一般。”
旁边的侍女不解:“这是为何?”
宋宝儿道:“此话说起来话长。原是我们北国的圣上,执政十分的严明,尚俭忌奢。有三品大员,因为贪污了十两银子,就被砍了脑袋的。有那样的前例在,文武百官一个个都很节俭。举国从上到下,节俭成风。那闺中妇女,脂粉都用的少,就怕沾惹到自家相公身上,被人误会成靡靡之风。
故而,这熏香根本没人敢用。”
那西邦侍女闻言:“呀,女孩子连脂粉都不要涂抹,那还有什么意思?”
一丝淡淡的忧愁从阿柔心底生发:“如此这般,也太辛苦了些。”
祁修眼皮挑了挑,看了她一眼,欲言又止。
宋宝儿没有看到这些,接着道:“我在我们北国,一些儿熏香都卖不出去,只好转道往西邦去。可是……”
西邦侍女追问道:“可是什么?”
宋宝儿道:“西邦气候寒凉,民风又彪悍。尚武轻文的。于熏香一道并不感兴趣。我下次再去的时候,带些刀剑过去,估计能卖个好价钱。”
西邦侍女笑道:“我们西邦,原出得上好的黑铁。只是工匠技艺不好,制不出上好的器械来。侯爷下次莫若带几个能工巧匠过去,一定会卖个好价钱嘞。”
东廷侍女闻言,笑道:“姐姐净想好事,若有能工巧匠,供起来都还来不及,哪个又会送出去给别国呢?”
西邦侍女一把拉住那东廷侍女:“我知道的,你们东廷工匠,最是匠心独具,巧夺天工。与我两个吧。”
东廷侍女笑骂道:“又说疯话。”
西邦侍女也不纠缠,转向宋宝儿:“侯爷快说一说,您到了东廷是个什么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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