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柔感觉额头上痒痒的,抬手一抹,竟然不知什么时候出了一头冷汗。她看着祁修,实在是无话可说。

“被感动了?”祁修的脸上浮现出久违的无赖之色。

阿柔摇头:“被吓着了。你是怎么厚颜无耻的说出那样的话来的呢?这世上,每一个人都是不一样的。倘若你把这个人当成另一个人,那么请问,这个人你放在什么地方了?”

这次换祁修哑口无言。

阿柔接着道:“这世上,是没有人可以代替另一个人的。你能放任谢妃不管吗?你能把你的后宫遣散,让那些妃子们,各寻前程去么?你不会,也不能。她们的命运,和你的命运,从你们相逢那一刻依旧胶着在了一起。所以,祁修,你到底想要表达什么呢?你的多情,还是你的纯情,或者你的无奈,你的无辜?”

祁修头上沁出冷汗来。

阿柔和他说了这半天的话,因为宋氏和三个孩子离开,胸中产生的空荡之感消散了不少。心头一轻松,疲惫便涌了上来。她站起身:“我要去歇一歇。”向着后头走了。

醒来之时,已经是后半晌。还没睁开眼睛,就听到齐思甜和侍女们说话的声音。她在床上翻了个身,慵懒的唤了一声:“公主殿下。”

齐思甜听见她的声音,走了进来,笑道:“你可真能睡,都睡了大半天了。”

阿柔将头伏在枕头上:“有事只管吩咐就是,我一定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没事我就不能来你这里么?”

阿柔点头:“自然能。”因为睡的久了,浑身都软绵绵的,仿佛没有骨头一般。一点儿力气都提不起来。

齐思甜将她往里挤了挤,自己也上了床,躺在阿柔身边:“你上午给君上说了什么?”

“怎么了?”阿柔依旧是有气无力的样子。

“君上自回到寝宫,便一直发呆。如今已然快三个时辰了。”

“发呆就发呆呗,他那么大个人了,还能出什么事?”

“你到底和君上说了什么?”

阿柔重新翻个身,找个舒服的姿势躺着:“我问他,一个人真的能够代替另一个人吗?”

“君上怎么说的?”

“他说能。”

齐思甜的神色微不可见的黯淡下来。

阿柔接着道:“我说不能。这世上,每一个人都是不一样的。谁都不可能代替的了别人。同样的,别人也不可能代替得了自己。”

“只有这些?”

“嗯。”

齐思甜沉默了片刻:“阿柔,你说君上心目中,有过我么?”

阿柔有些不耐烦:“怎么你们一个个都问这样的问题呢?有过怎样,没有过又怎样呢?你是真实存在的,他也是真是存在的。倘若没有,难道就能当作你不存在么?倘若有过,又对将来以后,有什么用处呢?”

齐思甜幽幽道:“你是经历过湖海豪天的女子,能够洒脱面对世间一切起起落落,来来去去。我们这些被关在笼子里一般的人,是做不到的。倘若撇开这些情爱不谈,我们又能拥有什么,仰仗什么呢?”

阿柔听着心酸,伸手将齐思甜拥进怀中:“公主,你受苦了。”

齐思甜察觉到自己的失态,但这一刻她不想再压抑自己:“苦不苦的吧,反正一辈子也就这样过了。我现在只有两个心愿。一呢,盼着好儿能够健康长大。二呢,若有来生,那怕是投生成一只飞蛾,朝生暮死我也认了,反正就是不要再做女人。”

阿柔忽然想起了什么,笑道:“有句俗话说,飞蛾扑火。你还是别做飞蛾了。”

“那做什么?”

“如果给我选,我就做一头猪。吃了睡,睡了吃。”

齐思甜扑哧一声笑了:“等养肥了,被主人家一刀杀了吃肉?”

一句话触动阿柔的心神,她一笑:“这世上,最难得事,明明活着比死了艰难,却还要继续活下去。倘或真的有个痛快的结果,其实也是不错的。”

齐思甜没想到她会忽然伤感起来,连忙转换了话题:“你说好儿的病,能好么?”

好儿就是祁十三和皇后的那个孩子。皇后为了自保,选择了将毒素通过胎盘转移到胎儿身。生死面前,阿柔十分的理解她。只不过,可就苦了那孩子,一出生便要受毒素的折磨。阿柔的药,也只是能够压制那毒素,不使其发作罢了。

幸好,有齐思甜这个皇祖母,把那孩子当成心肝宝贝一样疼惜。对于那孩子来说,也算不幸中的万幸。

“不知道。”阿柔道:“可惜苏菜菜死的太快。倘若能问出那毒物的配方来,或许能有机会也未可定。”

齐思甜忧愁道:“你不是说,那毒药的方子,连吕老爷子都不知道么?我们又去哪里寻找呢?”

阿柔道:“这毒药,据说当年是吕老爷子的发妻偶然所得。后来出了变故,便随着他老人家的发妻,一起销声匿迹了。此后二三十年,只有一人中过此毒。我原本以为,那毒方已经不在了。谁知时隔二三十年,又再出现害人。要么是毒方尚且存世,要么是当年吕老爷子的发妻,偶然得到的毒药,还有剩下。被人所得,拿来害人。

不过,我觉得那毒方还存世的可能性比较大。因为,倘若是毒药残余在世的话,那偶然得到之人,没有药方和临床医案,又从哪里得知那毒药的厉害之处呢?”

“那毒方若是还在世,又能藏在哪里呢?”

阿柔摇头:“不知道啊。”

齐思甜不由恨起来:“若是找到那制毒、用毒之人,定将他碎尸万段,才解我心头只恨。”

“谁说不是呢?”

“娘娘。”齐思甜的侍女忽然走了进来。

齐思甜转身:“怎么了?”

那侍女脸上露出悲戚之色:“回禀太后娘娘,谢太妃薨了。”

齐思甜浑身一震,坐起身来:“前日我见她还好好的,怎么说薨就薨了?”

侍女道:“来禀报的人说,谢太妃上午的时候还好好的,还说要去找君上说说话。走到君上寝宫外,看见君上在窗前发呆。她还在那里站了一会儿,叹息了一声。回去后,午膳还要了她最喜欢的什锦鳝背。可惜今日厨房没有鳝鱼送来,之后换的君上最喜欢吃的炙鲤鱼。自己吃了多半条,还吃了一些别的。直说肚子太小,想把所有好吃一次都吃个够。

饭后,谢太妃还在花园子里走了走,说可惜了她身体不好,竟然没有赶上前几日的热闹。

再然后,她便嚷嚷着乏了,回去休息。这一睡,便再没有醒来。侍女怕她积食,想着早些唤醒她,好走动一下。谁知掀开被子的时候,人已经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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