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修道:“怎么不可能呢?”

阿柔有些语塞。倘若真的像祁修所说的那样,他们三个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按照常理,祁玉颜和马良辰之间,还真的产生兄妹之情比产生男女之情的几率要大一些。

阿柔忽然有些明白,为什么祁玉颜临死不回祁修身边,更不让祁修知道了。她心中对于祁修这个哥哥,大约也是存着怨念的。毕竟,一个为了活下去,能准备将自己的妹妹推进湖中的哥哥,在成长的十几年漫长岁月中,又怎么可能会不露出一些儿冷血无情呢?

换了任何人,恐怕都会对这样的哥哥心有怨念吧。

祁修黯然道:“我其实一直都知道,玉颜心中是怨恨我的,可是……”他再次哽咽:“我并非别人看到的那样强大。我连自身都难保啊……”

此时的祁修,脱却了他那一身孔雀般张扬的骄傲,颀长的身体蜷缩在床的一侧,无助的仿佛一只被遗弃的小兽。

又什么直击阿柔的心脏,她忽然发现,原来祁修的骄傲,只不过是他迫不得已下为自己披上的一层伪装。就算他的血统在南国真的十分的尊贵,但是,一个只有五岁的孩子,在骤然失去双亲的情况下,能够保证让自己活下来,已经很不容易了。而祁修还拖着一个比他更加年幼的妹妹。那完全是超出一个年幼能力范围内的事情。

他虽然有些冷血无情,可是,他真的已经竭尽全力的不是吗?

阿柔第一次,主动的伸臂将祁修抱进怀里:“也许,玉颜不愿意让你知道,只是为了不让你为她伤心。”

“不……并不……”祁修哭着:“她心中真的是怨恨着我的。所以,当年她用不告而别来报复我,如今又用生死不见来报复我。”

“怎么可能呢?”阿柔轻轻拍着祁修的肩膀,仿佛拍抚的是一个年幼的孩子一般:“她心里是爱着你的啊。”只不过,此刻再多的话语,对于悲痛欲绝的祁修来说,都是苍白的。

他将头埋进阿柔的怀中,任凭眼泪横流。

阿柔也不知祁修哭了多久,她的前襟都被他的眼泪给打湿了。阿柔也从不知道,一个人的眼泪原来能有这么多。回想往事,她年轻的时候是那样的任性,将有限的泪水,尽数赋予了自己的任性。害的如今,她想要为自己在乎的人哭上一哭,都不能够了。

“唉……”她轻叹一声,又忽然怔住。恍然间忆起,自己这一声,真的叹息的太多了。也不知,有一天在真正需要叹息的时候,会不会也和干枯掉的眼泪一样,再也叹息不出来。

她静静的想了想,觉得以后还是不要有事没事的叹息比较好。

经过了一夜的休息,阿柔的心里已经彻底的平静下来。她转头看了一眼哭着睡过去的祁修。他的眼底一片青黑色,满脸都是憔悴,想必也是一夜未曾合眼。

这是十分容易理解的。祁修虽然坦言,如果迫不得已,他真的会牺牲祁玉颜来保存自己。可是,同样的,他半生都在竭尽全力,努力不让那种情况发生。要说他不爱自己的妹妹,反正阿柔是不相信的。

阿柔伸手,拉起薄被帮祁修盖上。静静凝视了他片刻,忽然发现他眉宇间的气息也并非那样轻佻,反而看着十分的可怜。

“你啊……”阿柔轻轻摇头:“是我看错你了。你不是冷血无情,你只是该说的话从来不说而已,别扭倔犟的像个孩子。高贤王爷一生,为了生民社稷,甘愿放弃毕生报复,我以为,他已经是世间最德高望重的,大贤大德之人。如今才知道,你比起他老人家,也是不遑多让。只不过,你的付出,没人知道,更没人肯去细细的体谅。你伪装的太好,以至于别人看见的,只是你的骄傲,你的张扬,你的……”阿柔忽然间心头一软:“你的美貌……”

此话出口,阿柔自己都是一愣。她猛然间发现了自己的狭隘。原来对一个人心有芥蒂之时,无论那人多么的好,看在另一个人眼里,都是错的,不好的,就连容貌也是一样。

阿柔一直都知道祁修长的好,可是,在她的心里却未必真的这样认为。她甚至都没有认真的去看过他的五官。更别说去了解他其他的一切。

她喃喃自语:“云墨说的没错,倘若我是男子,果然是个最渣的男人。”

“母妃,风庄主要走。”宋氏站在门边,低低的唤了阿柔一声。

“哦。”阿柔这才想起风如晦还在这里。她站起身走了出去。

宋氏看着她的脸色:“母妃,您身体还好吧?”

阿柔点点头:“无妨的。”

宋氏的目光却不由自主的溜到阿柔的小腹处。

阿柔佯作没见,向外头走去。

风如晦正和风意、岚月三口在大门口僵持着。看风如晦的样子,是想要出去。风意抱着孩子,和岚月手拉手拦在他的面前。父子、祖孙、公媳谁都不说话,就那么僵持着。

大约是听见了阿柔的脚步声,风如晦转过头来:“亲家母,你家是强盗来着吗?如何老夫要走都不行了呢?”

阿柔看着眉宇间郁郁不展的风如晦,心中明白,他如今孤身一人,其实也是不愿意离开儿孙的。若不然,以他的轻功,就算无法摆脱风意,也早已不是如今眼见到的僵持的情景。

阿柔是不大在乎别人的评价的,她顺着风如晦的话头就点了点头:“你说对了。我就是那最大的强盗头子,凡入我瓮中者,莫有走脱。”

风如晦没想到阿柔还真的顺着他的话往下说,顿时愣住:“你……你这女人……好不讲理。”

阿柔道:“这是我家,我就是理。”

风如晦似乎有些无奈了,挥袖道:“你要怎样,赶紧说。我还有事呢。没时间和你啰嗦。”

阿柔道:“事情自然是有一些的。只不过这里也不是说事情的地方。庄主,请移尊步。”说着做个请的手势。

风如晦道:“去就去,难道我还怕你把我吃了么?”

一行人返回屋内。早有宋氏领着人上了热茶。

阿柔坐在主位,捧着茶杯慢慢的喝着热茶。从昨天起,她就没吃什么东西,话说这热茶入喉,还是挺服帖的。半盏茶喝下,早就空了的五脏庙仿佛被激活了,顿时闹起意见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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