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管监卫首领赵启兰正拿着花名册清点人数,裕华楼内一阵喧哗。见到中府和侯府都派来人手帮助维持秩序,赵启兰两眼一撇,十分理解各位丫鬟的惶恐,但这并不表示,她的命令就能由此被忽略。见几乎没人将她的话听进去,略加思索后,她突然勾起嘴角,眼下一阵阴冷。 “姑娘们,既然你们无意听我说话,今日中府首领沈傲和侯府总卫林慕寒都在场,不如这样,姑娘们在此各显神通,施展施展自己的技艺,最后叫这二位自己带人将姑娘们带回大厅,让他们决定姑娘们的去留,如何?”赵启兰言笑众生,于一旁冷眼旁观,仿佛在欢迎一场好戏。 一众丫鬟听完,面面相觑。 沈傲对这种事不感兴趣,懒哼哼的翘着二郎腿,对赵启兰方才说的没有表态。 “启兰妹妹在裕华楼呆的时间不长,新奇的玩法倒是学了不少。神殿内的丫鬟总计四百八十名,你让我们这样选,有些耗时啊。”林慕寒从椅子上起身,调理好方才飘乱的一根头发,笑的春风荡漾,“不过,我就喜欢这些新鲜玩意。哈哈哈,就照此时你说的办,让她们施展施展毕生所学。” 这一声令下,好好的裕华楼大厅顿时变为青楼野鹤聚集之地,琴声四起,觥筹交错,杯水交接,一片奢华迷醉。 垣穆自然也在其中。此时,他正待在人群之外,不向任何人谄媚,不伸手抚上一曲清平调 ,不扭动腰肢殷勤献酒,像是无所事事的站在一旁,显得突兀又难堪。 沈傲对晚香被杀一事一直耿耿余淮,虽然姬禾安对外宣称已经惩戒了真凶,却未安排中府继续调查此事,这其中一定有什么猫腻。沉思间,沈傲推开了身旁正在献媚的丫鬟,神色冷峻。 丫鬟嘟囔嘟囔嘴,识趣的换了对象。 “没想到中府首领竟然不近女色,不过也对,毕竟事出有因。” “为什么说事出有因?”问的人是垣穆,这位刚被赶走的姑娘恰好路过他旁。 “这你都不知道?”姑娘四处张望,悄悄将他拉到角落,“沈傲以前有个相好的,不过据说那女的喜欢上了姬公主的内侍。现在看来,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他可能对女人已经死心了。” 姑娘咬着牙,额头上写着不甘两个大字。 “行了,我就不信了,今天本姑娘还走不出这大厅了。” 垣穆没有兴趣,他只是注视着眼前一帮中府的人,想象着那一日的夏平是以何种心态赴死。 半日过去,大厅内还剩五十四名丫鬟,她们个个神色惶恐,似乎已经看见自己什么的命运。 “还有四名丫鬟,该如何选择呢?”赵启兰抵着下巴,眸光硕硕,“姑娘们平日都是平起平坐,这样贸然选择似乎有失公允。这样,裕华楼近日酿成一百坛落花酒,各位姑娘平日里不曾沾酒,今儿我们就比一比酒量,哪四位喝的最多,就能离开,如何?” 其中留下的两名姑娘听完,正低头窃窃私语。 “不就是喝酒吗?这有什么难的?” “你懂什么,那是神界最烈的酒,之所以叫落花酒 ,是因为只需一滴,就能让百花齐醉。” “啊?”丫鬟疑声,“那岂不是完了。” 垣穆没有喝过太多酒,只是曾经被姬禾安赐过一次酒,他忘了酒的名字。姬禾安尝了一口觉得太烈,转身全赐给他。 一刻钟后,大厅的课桌上摆满了青瓷酒杯。丫鬟们按顺序站好,各派一名侍卫进行杯数计算。赵启兰笑了两声,“姑娘们,开始吧。” “姬禾安姬公主驾到。”门外的侍卫正扯着嗓子传消息,庭内的丫鬟听闻,纷纷停下了当前的动作。 “启兰姑姑正在做什么?”赵启兰身为父君的义妹,姬禾安尊称她一声姑姑。但此人素来跋扈,接管殿内人员调配,背地里有些不为人知的勾当。姬禾安圆睁着两眼,一副故意坏事的姿态,“这是在给丫鬟们喝酒吗?” “姬公主大驾光临,姑姑真是有失远迎。”赵启兰立刻喜上眉梢,摇摇摆摆走到姬禾安面前,“我这正在选择祭祀品呢,姑娘人数太多,姑姑也是忙不过,才出此下策。” 姬禾安换了表情,嘴角像被勾线拉扯,笑容颇有些骇人,声色却依旧柔美,“选祭品,听起来似乎很好玩。难怪今日后院连落叶堆成一片也无人理睬,原不是都被姑姑拿去了,也是个机会,让我体验了一把下人的生活。” “我的好侄女,你就别折煞我了。神殿内任何丫鬟不得缺席,这是凤族和凰族一起定下的决定,由不得我啊。”赵启兰嘴上求饶,眼中却略带挑衅意味,似乎只认为是个不谙世事的姑娘在无理取闹。 “凤族和凰族?”姬禾安站定,缓缓盯着赵启兰,“那么,你是哪族人?当年父君当你可怜,在下界把你捡回来,认你做了义妹,如今往事渐忘,你倒是越来越刁钻刻薄了。” 赵启兰默了声。姬禾安在神殿内的身份举足轻重,又受她父君神礼司和弟弟姬成羡的关爱,如今同她撕破关系,对自己今后没有好处,“既然公主对此不满,那就请姑娘自己定夺吧。明日午时要将五十名丫鬟带入祭祀台,如今还有四名没有被选出,那就请公主随心而定。此事一完,我会重新为公主选择奴婢。” “选奴婢。”姬禾安睥睨四下,目光在一处多停留了一秒,“既然如此,我就先选四名去后院,为我清扫清扫落叶也好。” 赵启兰晃晃头,“一切全听公主安排。” 沈傲和林慕寒两人眼看着没戏看了,同步打了两个干哈哈,两人进行一番眼神交流,纷纷站起身来,将自己的部下派遣下去。途中,姬禾安与沈傲眼神相交,不知为何,姬禾安绷紧的神经突然放松,她脑袋一歪,迎作微笑。 沈傲微微惶恐,漫步走开。 “朝暮是我的贴身丫鬟,让她先过来。” “朝暮。”赵启兰成了传话的,扯着嗓子吼了一声。 “雪谷一直打理着后/庭的内部事务,少了她可会造成不便。” “好,雪谷。” “玲珑是个机灵鬼,无事时寻个开心也好。” “玲珑,过来。” 姬禾安抚了抚袖子,坐在椅上撇了撇并不存在的灰,仿佛故意将时间拉长。如今只有一个人能够免受祭祀之难,当下留下的所有人全都张大了眼睛盯着她,屏息凝神,见她仿若世间救世主。 “还剩下一位,我一时半会也选不出来,你们——”姬禾安眼神从左往右四周瞟尽,将所有人的关注收入眼底,“还是拼酒量吧。” 一众丫鬟脸色煞白,敢情还是只有这一条路可走,失落之间,大厅内一片死气沉沉。 “哟,原来公主也想闹腾闹腾。”赵启兰笑的官方,“既然如此,还是让那边的二位招呼招呼自己的手下,前来确认一下姑娘们的酒量。” 一刻钟后,大厅内酒香弥漫,勾人魂魄。被吸走神魂的众人一片一片倒下,如死尸堆积,迷乱无章。其中,只剩下一位仍旧屹立不倒。 姬禾安眼眉上翘,看着脚下跪拜之人,“你叫什么名字?” 那人拜了礼,低着头道,“垣穆。” “好,启兰姑姑,这个人我要了。” 赵启兰自然会同意,倒是侍卫总领沈傲,他像只猎狗一般,紧紧盯着走到姬禾安身旁的垣穆,像是盯着自己的猎物。 后/庭内,一切仿佛恢复平静。赵启兰按照自己所说,立刻另增了六名丫鬟打理后/庭。姬禾安整个人有些疲倦,她今日刻意逃开了夫子的授课,又去裕华楼为了丫鬟大闹一场,要是被母后知道,指不定又会发哪样脾气。 “公主,还是先用膳吧。”朝暮本来就惊魂未定,姬禾安出现在裕华楼时,她几乎本能的用目光祈求,直到离开裕华楼大厅,她都有一种不真切的感受。如今察觉到自己的主子心事重重,倒遗忘了先前的那份惊恐。 “不用了。朝暮,新来的垣穆被安排在何处?”姬禾安双手抵着下巴,语气慵懒又无力。 “雪谷将她安排在北厢房内清算进出货物。她初来乍到,颇有些不适,雪谷正在教她。” 北厢房。 姬禾安拿开双手,终于有了心情看一眼桌上摆着的山珍海味,她拿起筷子,又在半空停顿,“朝暮,你去将她唤来。” “啊,啊?” “我让你去把她叫过来。” “是。”朝暮有些晃神,姬公主第一日就将她召进自己的闺房,势必很得喜爱。长此以往,自己这个贴身丫鬟的好事可能就不保了。 这种轻松活又多保障的事,她怎么可能交给别人呢? 一刻钟后。 “垣穆说她身体不适,不便访见公主。” “身体不适?”姬禾安冷哼两声,“我看多半是他酒意兴起。” “公主,这么晚了你要出去?” “你留在这里照看,如有人登门拜访,就说我已睡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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