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萍近几天有些忙过头,白天跑各家问询稿件出版事项,晚上连夜审稿,接连几天,不算硬朗的身体一个不小心得了不大不小的病。

她本不必如此拼搏,在这个没什么读书习惯却还算尊重书本的国度,编辑这行业还是挺唬人的,尤其她还是在国内前三的p社供职,有同在一个行业的爸妈当前辈,前途谈不上远大,却也谈不上灰暗,不努力也能混几口饭吃。

可这几天事态变了,家里供职于z社的鹿爸爸在日渐堕落的z社环境里十分没节操做了一本圈内恶名累累的作者的新书,并且不出所料的畅销,图书行业圈子小,尤其z社和p社还是竞争关系,两家老板们都是商人不在意什么节操,下边当编辑倒是多多少少在意一些,z社大环境所迫,鹿爸爸一书畅销工资翻倍,人人艳羡,到了p社却成行业唾弃的对象。

p社副社长对这方面尤为看重,鹿萍刚进出版社时她的父亲便曾告诫她,p社社长或许是个草包,副社长却是个有能力的,只不过这厮固执地要命。

后来进了社里,鹿萍亲眼见到这位副社长后发现所言不虚。副社常年一套西装打扮,相貌俊秀,身材颀长,举止也十分大气,可有一点不好,他活的太脱离现实了。初进社内,这位副社就给新人做了好一番思想辅导,猛灌鸡汤,说是要求他们不要走出思想的楼阁,摒弃道义的空气,需按逻辑正义前进,别被现实曲折的道路迷惑。

鹿萍当时就明白了自己老爸为什么称他是顽固,都这个时代了还坚守什么逻辑正义已经不止是顽固了,简直可以说是病态。不过她可不敢付诸于口。

要知道当时就有一个新人站出来对这位副社嗤之以鼻,紧接着他就被赶出社外,并且恶名传遍了副社的朋友圈,别的工作不提,至少在书籍行业里他是凉了。

副社是个有理想有抱负的偏执狂,鹿萍爸为了几个钱出卖节操,出卖良知的事传入p社后鹿萍的日子就开始没那么好过,为了扭转老爸带来的负面影响,鹿萍只好选择了更加努力的工作以表忠心。

“你可真蠢,他们若敢欺负你你便辞职便是,何必自己为难自己。辞职了愿意跳爸爸这边就过来,不愿意就去你妈妈那边就是。”鹿蒿坐在女儿旁边,絮叨道。

“还不是你,接那种稿子,你是z社编辑,学术型的,又不是妈妈的s社,专做畅销书。”鹿萍撇过脸去,不看鹿蒿。

“我不接又能做什么,全社都是这风气,新社长来了之后开始还遮遮掩掩只做些科普向力图销量,后来就现出獠牙开始布置现在这些乱七八糟的任务,不接的都走了,你社里不也收容了几位。”鹿蒿苦笑,出版行业本就不景气,学术方面更是饱和,想多榨几个钱自然是逃不过放下身段这一关,出版社作为商业机构作出这样的决定无可厚非,他这种老编辑跳槽也没几个地方跳,跳过去也没什么可做的,为了生计着想,晚节也只能不要了。

“你还不如回家养老。”鹿萍一撇嘴,没节操就没节操呗,还找什么借口,老大不小的人了,资历也有,辞职了在家待着也比卖节操好多了。

“不和你扯这些,你在p社要是实在难过,辞了工作来z社也行,我们这行当最需要的就是熟手,资历大过天,你就算毫无建树,凭你在p社这两年的简历也够了。你要过来我卖个人情,把你调到我身边,工作比p社轻松,工资还比p社高,怎么都比你在p社好。”鹿蒿一拍手,擅自决定了鹿萍的未来走向。

“喂!”鹿萍急忙拉住了要去准备失业庆祝的鹿蒿,揪着衣角坐了起来。“不要擅自为我的做决定好吗。”

“你进这行当不也是我和你妈替你安排好的。”鹿蒿一翻白眼,无视鹿萍。“我总不会害你。”

“我选择当编辑是因为在中学那阵看了杨济社长的传记好吗,什么时候变成你们两个帮我安排的了。”鹿萍以白眼回视,绝口否认鹿蒿所说。

“要不是我和你妈妈,你多少知道教学课本外的知识?还杨济社长呢,他那本传记可是古字,你当时同学有几个看懂的?”鹿蒿一敲女儿的头,继续说道:“爸爸妈妈不是要定死你的道路,只是尽最大的力量帮你克服困难,怎么说我们也比你在这世间多活了二十几年,二十几年间世道变化又不大,你先把爸爸妈妈的路走完再走自己的不急。”

“这样说很过分诶...”鹿萍低头喃喃,挑明实话很伤人的好么。“说好的受过高等教育尊重独立人格呢,从幼儿园到中学到大学专业再到毕业工作去向,全都是你们做主,我就不能有自我选择的权利吗?”

“可以。”鹿蒿点头,还没等鹿萍接茬,一个但字又出现在他的口中:“但我希望你能更轻松的生活。”

“我不想辞职。”鹿萍犟道。“一点都不想。”

“理由?”鹿蒿问道。

“z社没节操,丢人。”鹿萍随口道。

“这不是理由,出版社只是商业机构,节操这种东西是个人持有物,与商业机构何干?”鹿蒿摇头,心说自己这个女儿还是太嫩,当编辑的心思活泛乃是第一要务,结果连个不辞职的理由都找不出来,还是先把她带身边继续带着吧。

“我不要。”鹿萍捂脸。

“理由。”鹿蒿淡淡道。

“......”鹿萍沉默,她实在是没什么理由违抗父亲的安排,她一个没资历能力弱的编辑,在哪个出版社都差不多,在父亲身边还能蹭点人情关系,自己单干什么也算不上。

“那就决定了,病养好了就辞职,我这边会帮你打点好,到时候你来走个过场就行。”鹿蒿见鹿萍不再耍性子,点了点头,满意道。

“不......”鹿萍小声道。

“怎么?”鹿蒿不解,怎么自己都说了这么多了女儿还不领情呢?

“我会有自己的成绩的......”鹿萍低声说道。

她已经在努力了,不想再在父母决定的道路下走下去。

“你的成绩?审稿赚的那几个零花钱吗?离开家门你连自己都养不活。”鹿蒿不屑道。

“我拜托了冯前辈,他也给我介绍了好几个供稿源,我已经在走动了。”鹿萍越说越小声,头也愈发低垂,几要埋进被子。

“他能给你介绍什么好稿源。”一听女儿说到拜托前辈,鹿蒿愈发不屑,谁不知道p社专精点在古代方面,古典方面稍有名气的都被各大出版社分包了好吗,哪里轮得到小编辑喝汤。

“......”鹿萍不语,几天来跑的几家要么是炒冷饭的,要么是新人,除了一个沈时外就没一个她能看得上眼的,可偏偏沈时又要拖几周的稿子。

“没话说了吧?”鹿蒿叹气,心想总算是了结了,孩子愈大愈不听话,偏偏没能力克服艰难,做家长的也很辛苦啊。

“有一个。”鹿萍如蚊呐般说道。

“什么?”鹿蒿没听清,又问了一遍。

“有一个好的稿源。”鹿萍还有点心虚,小声说道。

“谁?”鹿蒿看着女儿,深切怀疑是女儿看走了眼。

“王秀先......”

“王秀?!”鹿萍吐出王秀二字,鹿蒿大吃一惊,打断了鹿萍接下来要说的话。

鹿萍摇头。

“那是谁?”鹿蒿也反应过来。王秀是p社副社的绑定作者,哪有自家女儿分润的份。

“王秀先生的义女。”这一回鹿萍十分干脆的说出了想要说的话。

“王秀义女...”鹿蒿脑子一转,想起了这号人物。“那个暴躁天才少女沈时沈休文?”

“嗯啊。”鹿萍点头。

“她还没出过书吧?”鹿蒿回想一番,没有任何有关于沈时的内容。

“是新人,所以我才有机会。”鹿萍正色道。

“不对。”鹿蒿神色一变,说道:“s社找过她,我听你妈妈说过,他们s社看上了美少女天才这个噱头想约一本轻学术,结果上门找人的编辑头都被打破了,你怎么敢去找她?”

“哈?”鹿萍呆愣,打破头?沈时分明很好客啊,还请她喝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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