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5

第十五章　　　　宁宁看着渐渐锁屏的手机，非常确定沈复生气了，而且不是她打个电话道歉就能解决的事儿。　　她把手机放回兜里，转身往放映厅走，打算陪着乔妹儿看完电影回家再去哄沈复。　　左右已经得罪了沈复，不能再放乔妹儿的鸽子。　　　　她还没走到放映厅，手机铃声响起，是宁则玉的电话，他嗓门扯得很高。　　“宁——宁！”　　喊得又急又气。　　宁宁把手机拿开一点：“嗯。”　　宁则玉吼，有些气急败坏：“你跟丁落怎么回事？”　　“丁落是谁？”　　“……”　　　　宁则玉那边被噎住，过了会儿，他说：“你看下微信。”　　他调到微信页面，把丁落的朋友圈截图发给了宁宁。　　“看了吗？”　　宁宁盯着图片看了会儿，没太大反应：“嗯。”　　不过是男生搞暧昧的小把戏，跟她直播时遇到的污言碎语和一些存在竞争关系的主播对她的恶意抹黑比起来，这个算不了什么。　　“你身边的男生就是丁落，隔壁二中的校草。”宁则玉追问：“你和他怎么回事？”　　宁宁说：“他刚才找我拍个照，我同意了。”　　　　宁则玉声音轻了些许：“没其他关系？”　　“没。”　　宁则玉彻底放松下来：“你离他远点，他从小学就开始交女朋友，不是什么好东西。”　　“嗯。”宁宁不假思索地答应了，丁落本来就是一个路人。　　宁则玉说：“你玩儿吧，这张照片的事情哥给你解决。”　　他说得轻松，宁宁却知道不好办。　　之前她被竞争对手抹黑，她的经纪公司下了许多血本出钱又出力才勉强把负面新闻压下去。　　——造谣一张嘴，澄清跑断腿。　　宁宁真诚地感谢：“谢谢。”　　　　宁宁回了放映厅，她的座位偏后，在第七排。　　为了不打扰其他人看电影，她没打开手机，靠着屏幕投出来的微弱的光，一点点摸黑往回走。　　丁落忽然蹿出来走到她身边，摸出手机打开锁屏照亮了过道。　　他看着她笑：“看着路点，别摔了。”　　宁宁没看他，快步走回自己座位上。　　没有和他说谢谢，她知道这很不礼貌，但还是坚持做了。　　　　丁落一直跟她身后走着，手机投递出来的光线落在了她的脚下，一直送着她落了座，他才回了座位。　　即使她看不见，他还是笑了笑才回去。　　他问朋友：“不是说一中的校花很活泼吗？这明明是个冷美人啊。”　　朋友回：“这你就不懂了吧？热不热情得分人，你要是沈复，你看看她还冷不冷……”　　丁落嗤笑：“切，沈复有我帅么……”　　　　宁宁没有心思看电影，全程都在想要怎么给沈复赔礼道歉。　　电影结束后宁宁没有多耽搁，直接和乔妹儿道别：“乔妹儿，我家里有点事得赶紧回去了，等咱们都有时间了一起出来玩，我请你吃饭。”　　“好。”乔妹儿说：“再见。”　　“再见。”　　　　宁宁没直接回沈家，她去了趟超室的卖场，挑了副耳机。　　在直播行业，她常年和耳机打交道，熟悉各个价位的王者款型号。　　她目前是学生，没有自己的收入，开支全靠父母给的零花钱，因此她没挑太高端的，从中端价位里选了一款。　　——音质好、耐用、隔音效果棒，性价比很高。　　付款时老板来来回回打量她好几眼：“看不出啊，小姑娘你挺内行呀。”　　　　宁宁充分发挥直播间侃大山的本事，和老板套近乎：“内行见内行，两眼泪汪汪啊！老板，给打个折呗！”　　她没抱太大希望，想着老板不给打折就算了，直接付钱回沈家。　　早哄早轻松，拖久了沈复只会更生气。　　结果老板相当痛快：“行行行，看你那么漂亮，我也不忍心欺负你，给你打七折好了。”　　“……”宁宁笑，美人的世界果然要比普通人美好：“谢谢老板！”　　　　宁宁到沈家，发现沈家空空如也。　　她溜达了一圈，都没有见到沈复的身影，她走到沈复卧室门口，轻轻敲了敲门。　　自知理亏，所以她刻意放柔了声音：“沈复。”　　没有回应。　　她再次敲了下门：“我们谈谈好吗？”　　依旧没有人回应。　　她思索片刻，试探性地抓住门把手拧了下，门居然就这么打开了，往里望一眼，沈复并不在。　　他没锁门，显然，是故意让她知道，他不在家——他没有等她。　　宁宁：“……”　　他……是离家出走了么？　　幼稚。　　　　宁宁关上门，准备回自己房间，走了没两步就停了下来。　　同住一个屋檐下，而且沈太太到晚上会查岗问他们的情况。　　任由他在外面浪也不太好。　　宁宁思索再三，决定去把人请回来。　　　　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她给宁则玉打了电话：“小玉，你在哪儿呢？”　　一阵噼里啪啦敲打键盘的声音传来。　　过了会儿，宁则玉说：“网吧里呢，我在校内网和学校贴吧发帖澄清你和丁落的关系呢，他想碰瓷当我妹夫，没门！”　　　　不管是作为云云还是宁宁，她都已经习惯绯闻缠身，也明白这种事解释不清楚，永远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不是么？　　所以她并不关心这些，她问：“沈复和你在一起了没？”　　宁宁追沈复追得光明正大，她打探沈复的情况是件再自然不过的事情。　　　　宁则玉没做多想：“刚才在一起来着，这不是因为丁落的时候我就先出来了，找了家附近的网吧上下网。”　　“你们之前在哪儿？”　　“汉宫会所。”这种场合说出来不好听，宁则玉怕宁宁误会沈复乱来会生气暴走过去砸场子，他赶紧解释：“在和球队的朋友聚会，我们就正经唱歌，最多点些不算太贵的酒，没干别的事。”　　　　宁宁问：“你喝酒了？”　　“一点点。”　　“不信。”　　宁则玉随口一掐：“我真没喝，要不你过来看看？”　　宁宁就等他这句话呢：“好。”　　这下就有光明正大的理由去找沈复。　　宁则玉：“……”　　　　都是一起打球的哥们，全都是男生，其实不太方便带女生的。　　但是宁则玉不愿意委屈自己妹妹，她想去，他就带她去，他知道她是想沈复了。　　宁则玉说：“那你直接去会所吧，2楼的0266房间，沈复他们都在，等我把造谣的事儿压下去就过去。”　　“嗯。”　　　　宁则玉不放心宁宁自己出入那种地方，给勇子拨了个电话：“我妹去会所了，你去接一下。”　　没找沈复，因为支使不动他。　　也没找池奔，池奔嘴碎，让他去接宁宁，他少不了得调侃宁宁。　　他找了最老实的勇子。　　勇子没推脱，应了：“哦了。”　　　　======　　　　宁宁到了会所，来这里的大都是出来玩的，存着猎艳的心思，这是个欲望被无限放大的地方。　　从她进门开始，就有许多眼神黏在她身上。　　或直接或隐晦，充满了暗示性和目的性，这感觉让她不太舒服。　　　　宁宁放弃了去包间的想法，她不太想让太多人来了会所，也不想当着一群男生的面去和沈复道歉。　　她直奔前台：“你好，我在咱们店门口捡到一个钱包，里面有不少现金和身份证，主人可能是这儿的客人，您能帮忙找一下吗？”　　前台小姐笑容可掬：“好的，请问他的证件上名字是什么呢？”　　“沈复，男性。”　　前台小姐说：“好的，您稍等。”　　　　勇子此时从楼上走下来，他边低着头玩手机边走向门外，没有注意到前台的宁宁。　　宁宁也没看到他。　　　　前台小姐打开了语音播报系统，先是公式化地为打扰到大家休息而道歉，然后正式开始播信息：“请问沈复先生在不在？有位——”　　前台小姐目光落在宁宁脸上好一会儿，看得出她还很年轻，用女士来称呼不太妥当，可称呼为小姐的话在这种场合似乎更不好。　　顿了顿，她终于想到了合适的称谓：“有位热心人士……捡到您的钱夹，请您来前台领取一下您遗失的钱包……”　　　　“热心人士”宁宁想说，她听到这个称呼有点心虚……　　　　0266包间。　　一大伙人的视线齐刷刷盯着坐在沙发角落里独自抽烟的沈复：“阿复，你钱包在吗？”　　沈复保持着捏烟的姿势不变，眼皮都没抬一下：“在。”　　大伙儿乐了：“那么巧有个跟你同名同姓的。”　　他们正闲得发慌，好容易有个乐子，纷纷都跟着去凑：“我去看看是哪个跟咱阿复那么有缘。”　　池奔笑话他们：“你无不无聊！”　　说完，他第一个出了包间。　　大飞：“……”　　　　沈复咬着烟，斯条慢理地抽着。　　冷眼瞧着他们踊跃而出。　　　　不一会儿，包厢门被再次推开，露出一章章激动的脸。　　“我操！猜猜我在前台看见谁了？！”　　留在包间没出去的大飞问：“谁啊？”　　“宁宁！”　　“哪个宁宁？！”　　“还能哪个宁宁！我们学校校花啊——”　　大飞不懂，他是专业运动员。　　池奔说：“追阿复追得惊天动地那个！”　　大飞这次秒懂：“啊啊啊啊是她啊！！那个大美女！”　　　　池奔看着沈复笑：“还说什么沈复钱包丢了，原来是就是奔着沈复来的啊。”　　“牛逼！”　　“之前追厕所不算，居然还能追到会所来，勇气可嘉啊。”　　　　他们讨论得欢，沈复没参与，兀自抽着烟，没有半点意外。　　钱包丢了……　　也就住他家里那个才能想出这招吧，这么能折腾他的，除了她，没旁人了。　　　　池奔闹归闹，心里总算是有杆秤的，他凑到沈复身边，小声提醒：“阿复，你下去看看吧，宁宁好歹算咱半个妹妹，跑到这种地方来找你，你不见见说不过去，不然宁则玉那边不好交代——”　　大飞也劝：“是啊，去见见吧，我们不去凑你们的热闹。”　　沈复说：“不去。”　　　　池奔问：“你俩吵架了？”　　“没有。”沈复忽然笑了起来：“宁宁那么善解人意，怎么会惹人生气呢？”　　他有个习惯，生气的时候喜欢说反话……　　作为他们的好友，池奔和大飞一听他这温柔得能滴出水来的声音，和那张和蔼万分的笑脸，就知道沈复生气了。　　越温柔，就越气……　　池奔：“……”　　大飞：“……”　　　　眼看着沈复是真动怒，他们谁都没再继续提这事儿，免得一个不小心反而成了火上添油了。　　池奔不放心宁宁自己在楼下，找了个理由出了房间，暗中看着宁宁去了。　　他出门的时候，一直低头抽烟的沈复抬眸扫了他一眼。　　大飞一直观察着他：“既然你也不放心，怎么不下去看看？”　　沈复垂下眼眸，不接话。　　大飞说：“行行行，不提她不提她。”　　没过半分钟，他又说：“小姑娘能耐啊，居然能把你这个清心寡欲的活神仙给惹生气。”　　沈复：“……”　　　　宁宁窝在离前台不愿的酒吧台上。　　上一世，她抽烟，也喝酒。　　那是能让她感受到愉悦的东西，所以她喜欢。　　成为宁宁后她有意按照未成年人的生活方式生活，去拒绝烟酒，平时不接受倒还好，这会儿被酒香吸引着，难免有点蠢蠢欲动。　　　　她做了会儿思想斗争，最终还是没忍住，对着吧台展架上的一杯酒指了指：“来一瓶。”　　服务员视线在她身上来来回回扫着：“您成年了么？”　　“嗯。”宁宁说：“还了钱包就走，不多留。”　　言外之意不会被查到的。　　服务员笑了：“好嘞，这就给您调一瓶。”　　　　一杯酒下肚，宁宁知道要完。　　她高估了这具身体对酒精的容忍度，她以前喝这样的来十杯都没事儿，可现在才喝了一杯，脑子就开始犯晕。　　显然，宁宁的身体不胜酒力。　　“……”　　　　宁宁付了钱，转身就走，没多呆。　　醉这种地方太危险，她得赶紧出去，哪怕在门口等宁则玉都行，在这里多呆一秒都危险。　　她才刚从座位起来，双臂就被人扯住。　　那人的双手紧紧握住她的胳膊，手指甚至开始沿着她的肌肤滑动：“小姐。”　　他说：“小姐，我看您有点醉了，你一个女孩子回家不安全，我送你回家吧？”　　她侧目。　　是个顶着啤酒肚的中年男人，油腻，猥琐。　　他对她笑得暧昧，有许多qing色信息滋生在他眼角的皱纹里。　　　　不远处的池奔气得眼睛都红了，他正想上前，想了想，脚步打了个弯，飞快跑回0266。　　推开门，对着沈复喊：“阿复，有人在拉扯宁宁——”　　　　======　　　　宁宁往前走一步，双臂用力摆脱中年男人：“不需要，谢谢。”　　他继续黏上来：“装什么啊，你一个人单独喝酒，不就是为了钓男人吗？”　　宁宁不着痕迹环顾了下四周，已经有许多服务员看着他们，门口勇子和宁则玉的身影出现，他们看到了她，脸色不太好，正向她的方向快步跑过来。　　　　宁宁意识越来越混沌。　　她看着中年男人：“放开。”　　声音冷，除了冷，再没其他。　　中年男人愣了愣，她很平静，没有虚张声势地叱责也没有大闹，这让他有些犯怵，他猜不透她的底牌。　　他观察她好一会儿，虽然很多人打量她，但没人来和她说话。　　她应该是一个人。　　他没敢冒然行动，只是抓着她的手臂不放：“我这不是怕你摔了么？”　　　　宁宁眼看着宁则玉越来越近，她隐约记得宁则玉适合球队的人一起来的，都是男生，各个人高马大的，就冲这身高和人数，肯定是能打的。　　宁宁毫不犹豫地抬手，对着男人脸上就是一巴掌。　　她用尽了全力，一巴掌下去，力气都用在了手上，重心偏移导致没站稳，踉跄了一步。　　她想调整站姿，结果因为酒精的关系身体协调性失调，越调整越扭曲，最终重心彻底失去控制，歪歪斜斜倒下去。　　她做好了摔倒的准备，却并没有摔倒。　　她倒在了一具温热的身体里。　　这具身体强壮有力，他双手扶着她的肩膀强迫她站好，他想把她推出去。　　宁宁以为是宁则玉，她根本站不稳，察觉到他要推开她，赶紧往后退一步再次扎在他怀里。　　　　中年男人捂着脸瞪她：“你——”　　暴怒声在他看向她身后的人时戛然而止，一秒后，他堆了一脸笑：“沈公子，好巧啊。”　　　　沈公子？　　宁宁身体僵硬，她转个头都废了许多力气。　　她微转头，抬眼，对上了少年冷静的脸。　　是沈复。　　他垂眸睨她，眼神冷淡。　　他还是那副没表情的厌世脸，可又有些不一样，眼里沉沉有她看不懂的情绪。　　她看不懂，却为它深感压力，于是她转回头，没去继续看他。　　　　宁宁看出来这个男人怕沈复，沈复会是很好的靠山，宁宁仗着现在有醉酒做掩护，她也顾不上脸面不脸面的，转过身，面对面贴在他身上，生生挤入他怀里。　　他扯住她背后的衣服，似要拉开她。　　宁宁伸出手臂抱着他的腰，死活不撒手。　　怕沈复不吃这一套，她又说：“沈太太——”　　三个字，不多，却比千言万语都管用。　　是对沈复最好的威胁。　　　　宁宁的耳畔传来沈复明显加重加快的心跳声，明显他有被气到。　　宁宁赶紧说：“我错了——”　　两秒后，揪着她衣领的力气消失。　　沈复收回了钳制她的手。　　　　宁宁是真的醉了。　　她站不稳，身体一直往下滑，沈复抬起右手压住她的背部，手指搭在她肩上，固定住她。　　　　中年男人是认识沈复的。　　他的生意依托着沈家，逢年过节就给沈家送礼，对于沈家的二公子他是见过许多次的。　　是个很沉稳的少年，话不多，给人的感觉很和睦，没有因为他是地位低的依附者关系而对他指手画脚过。　　他看沈复和打他的人是认识的，赶紧解释这场纠纷。　　他把锅都甩给了宁宁：“我不知道这是您认识的人，对不住，对不住！我看她醉了想送她回家，结果她误会了，打了我一巴掌……”　　　　沈复打断他：“你自找的。”　　中年男人一怔，不太相信一直让人如沐春风的平和少年会不给他台面下：“什么？”　　沈复居高临下地睥睨着他，依旧面无表情，只是眼睛里却夹杂着毫不掩饰的厌弃。　　他说：“你活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