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7

第七章　　　　沈复不多说，云云也没继续问，她不喜欢一头热，既然他不关心，她也犯不着拿这件事为难自己。　　被群嘲的事儿都经历过了，被人误会谈个恋爱不算什么。　　　　夜里小风习习，凉且润。　　风透过窗户窜进室内，将沈复那头短碎的发吹得轻轻晃。　　沈复坐，云云站。　　她俯视着他，占足了地理优势，却惊奇发现气势并没能盖过他去，他那双眼睛生的实在是妙，一副无意讨好这世界的冷落模样。　　云云有种被无视的感觉，可他明明也在回视她，她想了想，走到床边坐下，平视着看他。　　　　他伸了个懒腰，抛出一句没有缘由地问询：“你很想学习？”　　云云看了下书桌，桌面左侧整齐地堆着一叠课本和练习册。　　——铁证如山。　　她没反驳，敷衍地搪塞：“随便看看。”　　　　沈复从座椅上站起，云云把外套递过去，他接过，直接套在自己的短袖上。　　他越过她，抬步往外走。　　手碰到门把手的时候，同她招呼一句：“我回去了。”　　云云说：“嗯。”　　　　沈复走了，走之前轻轻地带上了云云的房门。　　云云过了会儿，约摸着沈复已经回了房，她才起身走到门口，将房门落了锁，然后走到窗户处拉上窗帘准备睡觉，视线扫过院内时忽然瞄到一个熟悉的人影。　　　　女人身段窈窕，步履匆匆，行至沈家大门时停下。　　通过沈家门口的路灯，云云这才看到她的脸——沈太太。　　她手里抡着一个购物袋，袋子大而饱满，里面装了许多东西。　　云云没有多管别人闲事的习惯，看到沈太太进了沈家后她将窗帘拉上，没做多想，关了灯，趴回床上准备入睡。　　　　云云在床上躺了会儿，始终睡不着。　　沈复拿她私下里看书的事情威胁她的事情，让她非常不爽。　　她不能一直这么受制于人，而她和宁宁性子差太多，即使她刻意伪装也难免会露出马脚，那么被沈复抓到的把柄会越来越多。　　她不允许自己被人拿捏住。　　云云决定放弃伪装宁宁，一是不用受制于人，二是她也想活出自己原本的样子，不愿意一直做一个模仿宁宁的傀儡。　　她需要一点一点地做改变，让人渐渐接受她本来的生活习惯才行。　　　　======　　　　次日清晨。　　沈太太笑容多了许多，心情看上去非常不错，在厨房和餐厅忙活的时候都在不自觉地哼着歌。　　早饭吃得差不多的时候，沈太太忽然对沈复说：“到学校找一下你们李老师。”　　“哪个李老师？”　　“一班班主任。”沈太太悠哉地给自己添了碗汤：“妈妈走了关系把你调一班了。”　　沈复：“……”　　　　云云盯着自己的碗，眼观鼻鼻观心，很有礼貌地没去凑沈复的热闹。　　许久，沈复笑了声：“妈，您办事儿可真地道。”　　很正常的语气。　　云云抬眼打量他，他正斯条慢理地咬着吐司，脸上没有因为被逼迫而带来的恼怒。　　她眨了眨眼睛，收回了视线。　　他的表情似乎永远都这么淡。　　　　沈太太眼对沈复笑：“你心里就乐吧你。”　　“并没有。”沈复说。　　沈太太说：“好好好，没有就没有吧。”　　哄孩子似的敷衍性让步……　　沈复：“……”　　　　趁着沈复和云云吃饭的功夫，沈太太回了趟房间，再回来时，手里拿着两个书包。　　“宁宁，我看你之前的书包有些太大了，就给你买了新的书包。小复，你沾了宁宁的光，妈妈顺手也给你买了一个，等下你们两个都把书包换了，背着新的上学去。”　　“谢谢阿姨。”云云礼貌性地笑着感谢，笑到一半，笑容僵了下。　　沈太太手里的两个书包，款式一模一样，一个藕粉色，一个天蓝色，乍一看，很像情侣款。　　云云：“……”　　　　她偏头瞄沈复，沈复侧目看他，眼神破天荒地蕴了点不耐。　　云云：“……”　　虽然她也知道，沈太太把沈复调到一班，八成是因为昨晚的事，她把他们当成小情侣而有意撮合他们……　　但现在沈复把沈太太先斩后奏的责任归在她身上，她觉得自己有点冤，她会去他房间，还不是被他逼的？　　云云收回视线，自顾吃自己的饭，没去理会沈复。　　　　沈太太走进厨房，一会儿的功夫就出来了，手上叠着两个饭盒。　　和书包一样，饭盒也是一样的款式，颜色不同，一个藕粉、一个天蓝。　　她拿出饭盒套来，边把饭盒装进去边对着他们说：“你俩现在正是长身体的时候，饭必须得吃好。天热不愿意回家就甭回来了，拿着饭去食堂热一热就好了。”　　　　云云看过去，发现饭盒套上面有一枚别针，上面圆形的部分放着她的大头照，而沈复发的饭盒套上，也同样有一枚贴着他大头照的别针。　　两个人别针旁都绣着一枚小红心。　　不止是情侣款，还是私人特制情侣款！　　云云：“……”　　沈太太对他们误会很深噢！　　沈太太昨晚深夜外出，看来就是去24小时营业的便利店捣腾这个了……　　　　沈太太对特意订制的饭盒套很满意：“这个外套是保温用的，吃饭的时候想取就取下来，不想去戴着用餐也没事，拉开拉链把盖子打开就行了，不影响用餐。”　　云云笑着回应：“好，谢谢阿姨。”　　　　沈复全程没说话。　　　　云云拿着书包上楼去整理书本，当她下楼的时候，刚好听到沈复在跟沈太太说话。　　“您这妈妈当得可真有意思，人家家长都禁止早恋，您倒好，对我那么放心，就不怕我给您折腾个孙子孙女出来？”　　沈太太说：“我有什么好操心的？你们都是有分寸的孩子，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你们比谁都明白。”　　“这么相信我们？”　　“你俩都是我看着长大的，不信你们，我还信谁？”　　　　沈复说：“我跟宁宁什么事儿都没有，您可别乱猜。”　　“我猜什么了？我什么都不知道。”说是这么说，明显不是这么想的。　　云云：“……”　　沈复被沈太太搞烦了，半晌都没说话。　　　　云云又在门口窝了会儿，见他俩都没继续的意思，这才慢慢下楼。　　沈太太一直把他俩送出小区才回家。　　临分手时都在叮嘱沈复：“好好送宁宁上学啊！”　　沈复没理会，把包往背上一甩，抬腿就走。　　　　云云没跟上去，按自己的频率走。　　沈复被沈太太烦够呛，摸了烟出来递到嘴里咬住，准备打火时顿了一下，回身睇了云云一眼，他把烟拿下来：“二手烟对身体不好，你先走吧。”　　说完，重新把烟塞进嘴里。　　右手握着打火机，凑到嘴边来。　　　　云云说：“嗯。”　　经过他身边时，她放慢了下脚步，深吸了一口气。　　不为别的，就为闻下烟味。　　云云喜欢抽烟，每晚睡觉前都喜欢来一根，变成宁宁后，她为了对宁宁身体负责，所以再没碰过烟。　　这会儿闻到烟味，她烟瘾有些犯了，因此走慢了些许，克制地吸了几口二手烟解解瘾。　　　　云云流连着从沈复身边走过，刚越过他，就被他叫住：“等一下。”　　她停下来，转身看他：“怎么了？”　　他咬着烟，透过薄薄烟雾看她：“嫌弃我？跑那么快，避之不及似的。”　　“我是在避嫌。”云云说。　　　　沈复再次把烟取下来，大步流星走过来，在她面前时停下，垂眸睨她：“避什么？宁宁从来不避着我。”　　云云说：“现在开始避着了。”　　她打定主意要撕掉宁宁的伪装，渐渐活出自己来，这第一步，就是先跟沈复撇清关系，反正沈复已经知道她转性了，她刚好可以不用在他面前虚与委蛇。　　——装也没用，会被他识破。　　　　沈复挥了下手：“走，赶紧走。”　　以前宁宁整天缠着他跟个小烦人精似的，这会儿是不缠人了，但怎么更烦人了？　　“……”云云头也不回地走了。　　不用对着沈复假情假意，挺爽地……　　　　======　　　　云云是知道沈复会来一班的。　　想想沈复那个和她一样款式的背包，云云就觉得自己肩上这个是个定时zha弹，随时会被同学发现他们之间的隐情。　　这对她和沈复分道扬镳非常不利。　　于是她把书包从肩上取下来抱在怀里，把书包遮个大半，一直到座位上她才放下来。　　将书包放在课桌上后，她拉开拉链，把里面的书本一本本拿出来。　　　　宁则玉老早就在了，她一回来，他立即趴在桌子上，伸了大半个身子过来：“宁宁，住的还习惯不？”　　云云侧头看看他，还行，不算太傻，没直接问她在沈复家住的习不习惯……　　“还行。”她回。　　　　“我就不习惯，奔奔睡觉真不好老实啊，磨牙又打呼，你看给我折腾地，我得有半宿没睡着……”宁则玉絮絮叨叨和她说着话。　　她偶尔回一两句。　　大部分时候都是宁则玉说，她再听。　　　　有同学已经开始学习了，云云也想学，总觉得再不学就会落与人后。　　她刚把手放到书本上，池奔就诧异地看过来：“宁宁，小玉跟我说你最近总在看书，我还不信，你是什么情况，真爱上学习了？”　　云云收回手，为自己的反常开脱：“没有啊，我就是找不到事做了。”　　做事儿得选序渐进，一步一步来，她得一点点地改，才不会引人怀疑。　　　　周围的同学一听，陆陆续续拿出自己珍藏的小说来分享给她：“宁宁，你看小说吗？我这好几本呢！”　　“我这也有，来一本？”　　“……”都是她记忆里学习不怎么样的同学……　　云云总算明白了他们学习不好的原因……　　　　早读课。　　李铃兰领着沈复进教室的时候，一班的学生都在闷头做自己的事情。　　李玲玉走上讲台，拿着板擦敲了下桌子：“来了新同学，大家欢迎一下。”　　淅淅沥沥地掌声。　　不知是谁最先抬头看了一眼，在发现来人是沈复时，尖叫一声：“操，是沈复——”　　瞬间激起一阵欢呼：　　“哇——”　　“居然是沈复！沈复要来一班吗！”　　　　云云把头埋得贼低，没去看讲台上的人。　　宁则玉把她的座椅腿踹得框框响，提醒她：“宁宁，阿复啊，居然是阿复啊！丫藏得够深啊，来一班都不告诉我！”　　班里不少男生和沈复一起打过球，这会儿都在起哄喊他：“阿复——”　　　　云云要是再不抬头看讲台，宁则玉得把她座椅踹散架。　　她只得抬起头来，一眼就看到了沈复。　　他个子高，身条是少年独有的清瘦，清清爽爽地站在那儿，格外风流倜傥，被围观惯了的人物，即使现在被几十双眼睛齐刷刷地注视，他丁点儿慌乱都没有，表情稳得像三月的微风——淡且缓。　　　　李玲玉是个严肃又保守的老师，恨不得二十四小时都让学生学习，对于学校的活动都是能推就推，推不掉就随便应付过去，总之学习才是第一位的。　　甭说因为其他事情耽搁上课，就连美术、音乐、体育这种课，她都觉得是在浪费学生宝贵的学习时间。　　　　她不想因为任何事影响学习，所以对于沈复的到来，她没做过多介绍，就一句话：“这是咱班新来的同学，看大家的反应你们应该都认识了，我就不过多介绍了。”　　她环绕教室一周，刚开学不久，还没正式调坐，这会儿大家都是随便坐的，正式分座位总要等摸底考之后，再按成绩分。　　此时只有一个空位，在宁宁旁边。　　她说：“沈复，你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