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真界,万冢剑宗。 “听说南海海底遗迹的队伍回来了,好像死了不少人!” “我也听说了。南海里危险重重,又有巨鲸又有鲛人的,我们这些剑修到了海里,实力最多也就只能发挥五成,那可不就损失惨重嘛。” “还好宿松大师兄没事儿,要不然清丰师伯肯定要大怒。” “那倒也不一定。我记得前些时候余书师伯不是仙逝了?那次人间之行也可谓是惨重至极,只有司绮师姐和一土著小子活着回来。他们一行人最后是在一处沙漠城里全军覆灭的,而我记得……宿松大师兄就是从那沙漠城里出来的!” “真的假的?!宿松大师兄这样霁月清风般的人物,竟然不是生在什么修真世家,反而是一处沙漠之城里?” “那还有假?我在这万冢剑宗里待了不少年,当初宿松大师兄还是个小毛孩时,就是我替他登记入门的。错不了,确实是那个城。” “我记得那个沙漠之城的人全都死了,那宿松大师兄这次回来……嘘,来人了来人了。” 两个在藏书阁门前一边守门一边闲聊的弟子,见远处如龙啸凤鸣般剑鸣之声传来,连忙站直作目不斜视状。 一脸上有星星雀斑的弟子听见这剑鸣声,忍不住朝同伴使了个眼色。 ‘这就是据说在海底深处得到的那把仙剑?可真是气势惊人那!’ 另一位有着一双下垂眼的弟子收到了那眼神,小眼睛微微眯了眯,没有回他。 很快,一蓝衣男子便御剑疾行到这藏书阁门口。但见此人持着剑行色匆匆往里走,却也不忘向两名弟子的行礼微笑颔首,便知他性情温和,容易相处。 待蓝衣男子进了藏书阁的结界后,两个弟子绷紧的身子顿时放松了下来。 小雀斑弟子神情中带着些许羡慕:“宿松大师兄果然同传闻中一样,俊秀无双性情温和,待人接物一点也不像咱们剑修。” “说得好像你性情像剑修一样。”下垂眼弟子不屑地看了小雀斑一眼,随后微微沉思起来:“你说这大师兄突然来这藏书阁做什么?我听说宿松大师兄虽然从那海底里得到许多机缘,但也受了不轻的伤。虽然师门的灵药皆能给大师兄所用,可这伤也没好这么快的啊……” 小雀斑若有所思地想了想:“不知你注意到了没,宿松大师兄的袖子上似乎绣了……十朵祥云!大师兄他——” 下垂眼弟子的瞳孔剧烈震动起来:“分神初期?!” 修真界的修真者们普遍化为八个大境界,分别为:炼气、筑基、金丹、元婴、分神、出窍、合体、渡劫。渡劫后便是破碎虚空得道飞升成为仙人。 这其中,炼气期尚算不得修行真正的入门,只能算开始。所以这修真界又普遍从筑基期开始算起,像炼气期的,一般都只能算作外门杂役弟子,真正的修士甚至不愿承认他们。 当中,除炼气期外的每个大境界又分为初、中、后三个小境界。而每个门派对于境界的表达方式也都不同。 比如南海的天音海阁,是以额中贴鱼鳞来表现实力。什么境界的就在海里找什么境界的大鱼杀掉,取其腹麟贴于额间;北邙山的生死阁,便是用发色来表现实力。白头发越多实力越强,实力到了一定境界便发色皆白犹如仙人一般。 还有什么编辫子的,腰上缠蛇的,穿不同颜色衣裳的…… 当然,这大多取决于他们的功法。你贴个鱼鳞,染一头白发也不代表你实力很强,实力没到硬充面子是件很丢人的事情。 至于万冢剑宗,便是以袖口祥云来彰显实力。一个小境界代表一朵云,像那个死去的美髯修士,袖口九朵云,已算是修真界里元婴后期的大修士了。 “我记得……宿松师兄还不过百岁吧?不到百岁的分神修士……三清道祖在上……”小雀斑震惊地喃喃自语起来。 下垂眼弟子就看不惯小雀斑崇拜宿松师兄那个样子,忍不住泼冷水道:“你忘了天意宗的万祁生?五行灵宗的玉公子?还有什么独岳楼的柳酒儿、药人谷的游人意……便是我派的司绮师姐,二十岁的元婴修士,这些也都是不差的。” 下垂眼弟子见小雀斑点头赞同他的话,忍不住叹道:“这是一个众星璀璨的时代……你我不过是这些天之骄子底下的踏脚石。” “唉。” 小雀斑也不由沮丧了一会儿,突然似想起什么:“哎,那个倒霉蛋是不是也在藏书阁啊?” “谁?”下垂眼弟子刚沉浸在悲伤中呢,一时没反应过来。 “就那个只剩一只手,整个家乡的人都死了的那个,跟宿松师兄同乡的倒霉蛋!” …… 宿松找了半天,终于在藏书阁三楼找到了他要找的人。 那白衣红额少年就站在重重书架之后,半掩着身子静静翻阅着书籍,不过他只剩一只手,翻起书页来便极为笨拙麻烦。 宿松神情本有些凝重,在见到那独臂少年后还是微微柔和了下来,走过去站在少年身旁,替他翻过那一页道:“你是明隐?明崔的儿子?” 明崔便是老城主的名字。 少年微微一愣,顺着声音抬起头,便见一身着蓝衣、神情温和的俊秀青年不知何时站在了他身旁。 他微不可见地瞥了一眼青年的袖口,身体一僵,却很快又强迫自己放松下来:“是。” “我名宿松,同你父亲乃旧识。”蓝衣青年见他似乎有些紧张,便放轻了声音试图安抚他:“我这次来,只是想问你一件事。” “宿松大师兄请讲。”明隐恢复了镇定,把书放回书架,恭敬地单手行了个礼。 “最近,人间界的帝都发生了件怪事,人皇已向我们发出求援。再过不久修真界的几大门派便会联合入世,共同解决此难。届时宗门也会派几个人下界,由我来领队。我想问,不知师弟你有没有意愿下界走一趟?”宿松不急不缓地说完这段话,便目含笑意地静静看着他,显然尊重他的意愿,没有强迫他的意思。 明隐目光冷静,一点也没被这件事冲昏头脑,只道:“为什么选我?” 他自知修行时间短实力低微,这种大事怎么也应该轮不到他头上。 宿松轻轻叹了叹,眼中带了一丝丝感怀:“这次回到宗门我便知晓了沙漠之城的事情。修真之人虽讲究断绝俗缘,可那里毕竟是生我养我之地。灭城之事其中有异,你和司绮又都因为昏迷不知发生了什么。这次下界,我便是要去察看一番才能心安。” 然后宿松像一个长辈在拍一个晚辈一样,拍了拍明隐的肩膀:“那里,也是你的家。我知道你一定也想回去再看看那里,况且这件事如果迟迟不能解决,一定会成为你的心魔。你资质极高,我不能眼看你走到那种地步。” 他似乎一语双关,既有查灭城之仇也有替他解决断臂不生的意思。 明隐怔怔愣愣地看着青年温和的面容,不知为何鼻子猛地一酸,便迅速地低下头。 “你可愿意?” “……多谢师兄。” …… 孟翊躺在床上不知道怎么了,死活睡不着。 虽然他们入城前孟唯在他身体里打进了个什么东西,使他在这帝都也没有感到什么不适。可毕竟妖之本性在,他恐怕一时半会是睡不安稳了。 孟翊躺在床上唉声叹气起来。 哪有妖晚上还睡觉的?一般不是修炼就是在霍霍别人。哪家妖跟他似的,天天晚上到了点就睡觉,按时吃饭按时修炼,修真宗都没他这么克制。 还不都是孟唯那个老女人带的。 孟翊越想越觉得自己这妖活得还不如人,猛地坐起了身子。 而就在这时,窗外突然一道白光闪过,紧接着便传来一阵巨大的轰鸣打雷之声。 孟翊愣了一瞬,掀开被子下了床。 他点灯的时候,外面便开始噼里啪啦下起雨来,雨声极大,哗啦哗啦的跟有人在泼水似的。 窗户也被大风给刮开了,豆大的雨滴迫不及待地洒了进来,顷刻便湿了一片地面。 孟翊皱了皱眉,走过去后有点不想踩到雨水,刚准备用法诀关上窗户时,便隐约看见院里大雨之中似有一个人影。 孟翊顿时心中一寒,强忍着走了过去,还没等走到窗户边,便看清楚了那人影的样子。 “砰!”屋门突然被大力推开,少年使了个避水诀便顶着大雨冲进了院子里。 “孟唯!!你不要命了?!!”他跑到少女身边,将结界扩散至少女身上,然后在一片哗啦哗啦的雨声和轰隆隆的打雷声里大喊:“大晚上的你出来淋什么雨啊?!” 闪电闪过,照出两人身影。少年皱紧了眉头,那双漂亮的桃花眼里满是怒火,在这漫天大雨和黑夜中竟然如太阳一般灼灼发亮。 孟唯身上已经湿透了,只是穿的多也没露出什么。她在大雨中看似平静地回望少年,没有说话。 孟翊暗骂一声,拉着孟唯便回了她的屋子。 孟唯的屋子是主屋,比孟翊的屋要大些,只是她屋子里没有那些女子常有的衣柜梳妆台什么的,越大便也显得越空荡。 孟翊将孟唯拉到屋里唯一的桌椅旁让她坐下,然后就开始一边用妖力烘干孟唯的身子,一边给她沏了壶热茶。 在这期间,孟翊一直紧紧抿着嘴角一句话也不说,孟唯也十分安静地坐在那里,头发湿了后几缕发丝黏在脸颊边,显得十分无辜可怜。 孟翊虽知她本性和年龄,心里也不由软了下来。 等到孟唯身上变得温暖起来后,孟翊便收了妖力,干巴巴地说道:“为什么大半夜的突然去淋雨?你不怕生病吗?” “我是魔,不会生病。” 孟翊额角一跳:“那也不是你淋雨的理由!” 她捧着茶杯低低地笑:“嗯,你说得对。” “那你究竟为什么要淋雨?是有什么心事吗?”孟翊撇开头:“如果有什么事,其实告诉我也可以的。我与你结了血契,今生今世都不会背叛你。” ——“你是我唯一的徒弟,我这辈子都不会害你。” “是啊。”氤氲的热气遮住了她的神情。 “所以你到底有什么心事?” “六千年没见过雨了,想感受一下。” 孟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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