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5

顾老太对着站在一旁的大儿子顾和和二儿子顾杨发火，刻薄的脸上怒气滔滔，状如泼妇：“你们两个没出息的憨货！都哑巴了？看着那个老东西欺负你们老子娘，屁都不放一个。”　　　　顾和和顾杨兄弟俩都清楚顾老太的脾气，刚才他们若是替林医生说话，他娘会连他俩一起骂。　　　　顾和为难地说：“妈，林医生医术挺好的，在咱们村行医这么些年，也没见误诊过谁。”　　　　顾杨也劝着说：“是啊妈，林医生说你没事肯定没事的，难道你还希望自个儿摔的重一些啊。”　　　　顾老太被两个儿子气的脸色发黑，又有些委屈。她被熊芯踢到了右腿膝盖，摔在地上的时候又磕了一下，膝盖现在跟挣扎一般的疼。腰也跟断了一样，动都不敢动，可林老头那个庸医还说她不严重，这不是胡说是啥。　　　　她看着顾杨，气冲冲地说：“老二你去队长家借牛车，俺去镇上医院看病。”　　　　顾杨迟疑了下，觉得他妈小题大做，不情愿地说：“妈，林医生都说了你的腰是扭伤了，不严重，养几天就好了，真没必要去镇上医院。”　　　　顾老太看着顾杨，心里门儿清，知道儿子是嫌镇上医院看病贵，顿时气的心肝疼，大骂：“你懂个啥！腰上落下毛病了，以后瘫在炕上动弹不了，你伺候老娘拉屎撒尿啊。”　　　　顾和就怕顾老太一开口就要骂半天，他不怕顾老太骂人，就是烦的不行，又不好说自己老娘，只好说：“老二，你去借牛车。镇上医生医术肯定更好，咱妈去镇上看病，放心。”　　　　顾杨一脸无奈地说：“正农忙着，队上的牛车不好借，我先去队长家里问问。”　　　　顾杨走了之后，顾老太继续气呼呼地骂着：“真是反了天了！老三媳妇那个小娼妇，敢动手打我，这是不孝！老三那个混账，不顾俺的反对，非要娶个有学问的媳妇儿。结果娶回来这么个搅家玩意儿！还是大学生呢！学问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连礼义廉耻都没有！都敢动手打婆婆！这是要翻天啊！这样的媳妇，咱们老顾家要不得，必须休了！”　　　　顾老太说的唾沫飞溅，顾和离得远都觉得几点唾沫星子喷他脸上了。他不动声色地退后一步，有些迟疑地问：“妈，真是老三媳妇打了你？不是你自个儿摔倒了？”　　　　顾老太差点喷出一口老血，她黑着脸大骂：“滚！老娘看你是被老三媳妇那个小娼妇迷住了，才觉得她是个好的，连你娘的话都不相信了。”　　　　“妈，你胡说啥哩，这话要是让别人听到了，还以为老三媳妇不守妇道勾引儿子哩，你儿子我名声也就臭了。”顾和被顾老太的不讲理弄的头大。　　　　顾老太指着她裤腿的鞋印，怒道：“睁大你那双眯眯眼看清楚，这个脚印也能是你娘自己弄的？这就是那个小娼妇踢的！”　　　　顾和看着顾老太裤腿上的土印子，确实像个脚印，可他还是无法相信，老三媳妇竟然敢踢他娘，踢完了还跑了！这事怎么看怎么古怪。　　　　顾老太喘着气说：“你给老三写信，让他休了他熊芯那个娼妇！不然就别认我这个娘！”　　　　顾和点头说：“老三媳妇动手打你，这可是大事，一定得告诉老三。”至于让老三休媳妇，顾和觉得难，老三可不吃他娘胡搅蛮缠那一套，老三最多会打他媳妇一顿吧？也不知道老三媳妇经不经得住老三一顿打。　　　　顾老太一脸怒容，从鼻子里出气，说：“你现在就去写信，告诉老三，他老子娘被他媳妇儿打的瘫痪了。让他休妻！”　　　　顾和无奈地点头，说：“妈，那你先休息，我这就去写信。”　　　　顾老太哼了一声，没说话。　　　　慢吞吞走到顾家门口的林医生，听着屋里再没声音了，才加快了脚步回家。　　　　对于偷听顾老太说话这事儿，林医生丝毫不觉得羞愧。谁让顾老太婆嗓门太大哩，他走到大门口都能听到。他冷哼一声，心道摊上顾老太婆这么个婆婆，多鱼媳妇儿还真是到了八辈子霉。　　　　不过这多鱼媳妇也是胆大，连婆婆都敢打。也不知顾老太婆干了什么丧心病狂的事，惹得多鱼媳妇动手动打人。　　　　林医生背着药箱晃回了家，看见自己院子里站着好几个人，嘀嘀咕咕的议论着什么，他竖着耳朵听了几句，好像在说顾老太把多鱼媳妇儿打傻了。　　　　林医生两眼闪着八卦的亮光，问：“你们说啥哩？顾老太婆咋了？”　　　　还不等好心的村民告诉林医生详情，林医生的老婆林老太吼了一嗓子：“回来了就赶紧进屋看病去，老东西凑啥子热闹。”　　　　林医生医德还是不错的，听说有人病了，也不在意被老婆骂了，急忙问：“谁病了？”说着人就进了院子里专门搭出来的医疗室。　　　　里面熊芯躺在竹床上，双眼紧闭，脸色蜡黄。阿望嫂子和秦桃给熊芯把湿裤子换了下来，正坐在一旁等出诊的林医生回来。　　　　看着林医生推门进来，阿望嫂子急忙起身腾开地方，说：“林医生，你快给瞧瞧，多鱼媳妇后脑勺被顾老太打了个大包。”　　　　林医生上前，摸了摸熊芯后脑勺上的大包，又撑开她的眼皮看了看，冷冷地看了眼坐在一旁的秦桃，说：“顾和媳妇，我刚从你家回来，你婆婆骂我是庸医，我老头子可说了，再不给你们家人瞧病了。”　　　　林医生的话刚说完，就被跟在他身后进来的林老太在后背上砸了一拳，“你个老头子说啥哩？多鱼媳妇都昏迷了，你不赶紧给她瞧病，瞎咧咧啥。”　　　　林医生被老婆冷不丁地砸了一拳，脚下一个踉跄，语气有些委屈地说：“你个老婆子急啥？听我把话说完你再发火不迟。你看，我这不正给多鱼媳妇检查嘛，一把老骨头差点让你砸散喽。”　　　　林老太哼了哼，懒得搭理林医生。　　　　“顾和媳妇，看在多鱼媳妇昏迷的份上，我今天就先给她瞧病。不过今后，你顾家再有病人，可别找我了啊。我老头子给人瞧了一辈子病，还没被谁指着鼻子骂庸医哩。”林医生哼了声，“我说不给你顾家瞧病，就不给瞧了。”　　　　秦桃暗骂她婆婆胡搅蛮缠，林医生的医术在周围几个村子，那可是数一数二的。这吃五杂粮，谁还没有个生病的时候。林医生今后不给她家瞧病了，这可不好办。　　　　秦桃陪着笑脸，说：“林医生，我婆婆那说的都是气话，你大人大量，别跟她计较哈。”　　　　林医生哼了声，“我气量小的很，最爱记仇了。顾老太骂我是庸医，我就不给她瞧病了。”　　　　林医生嘴上说着话，手上给熊芯把脉也没停下，沉吟一会儿说：“忧伤过度，营养不良，现在昏迷不醒，纯粹是饿的。至于后脑上的包，有些严重，脑内有淤血，不过好在淤血没有压迫血管，骨头也没事。　　　　平时注意些，后脑勺可千万不能再磕着碰着了。她身体虚弱得很，重活累活也不能干，要不然肚子里的孩子就危险了。”　　　　秦桃脸上一阵青一阵白，若是传出去熊芯是饿晕的，顾老太能被村民的唾沫星子淹死，她也落不了好名声。　　　　她一脸忧愁地说：“林医生，三弟妹这段日子孕吐的厉害，吃什么都吐。可你也知道咱生产队的情况，饿不死吃不饱。就是想给三弟妹补身体也没好东西呀。”　　　　阿望嫂子看着秦桃狡辩，也懒得拆穿她了，说：“林医生，多鱼媳妇说，她被顾老太打中了后脑勺后昏迷了一会儿，醒来后，就认不得顾老太了，打了顾老太。打完之后跑出家门，才想起来她打了婆婆。”　　　　林医生捋了捋并不存在的胡须，说：“应该是短暂性的失忆症状，人的脑袋猛然受到击打，是有可能失忆的。不过多鱼媳妇很快就恢复了，也是好事。”　　　　阿望嫂子撇撇嘴，说：“什么好事啊，可怜的孩子。想起来打了顾老太，多鱼媳妇都吓傻了，怕回去顾老太饶不了她，在河边寻死差点沉了河，幸亏我们几个下工回来遇上了给救下来了。”　　　　秦桃知道这件事后，他们家的名声要坏了，可一时也想不到挽回的法子，心烦意乱的，随口说：“三弟妹也是太想不开了，不大的事，被她这么一闹，外人还以为是婆婆逼死她哩。”　　　　林医生去给熊芯配药了，阿望嫂子翻着白眼说：“可不就是被逼的嘛……哎，多鱼媳妇你醒啦。”　　　　熊芯迷迷糊糊的，觉得身上忽冷忽热，耳边吵吵嚷嚷的，让她睡不安稳。她吃力地掀开沉重的眼皮，看向坐在床边的阿望嫂子，点了点头。　　　　阿望嫂子把林医生的检查结果告诉熊芯，熊芯叹息着摸着肚子，也不知道孩子能不能安然生下来。　　　　阿望嫂子起身，“多鱼媳妇，你既然醒了，嫂子就回去做饭了。”　　　　熊芯坐起身，说：“今天多谢阿望嫂子了，要不是你，我怕是已经……”　　　　阿望嫂子拍了拍熊芯的后背，说：“已经没事了，想开些，没什么大不了的，啊。”　　　　秦桃也劝着说：“好了三弟妹，你醒了就好，以后可别再寻死了，多想想三弟和你肚子里的孩子。”　　　　熊芯点头，目送阿望嫂子离开了。　　　　“多鱼媳妇，来，先喝碗汤，再吃个饼子垫垫肚子。”阿望嫂子刚离开，林老太就进来了。她刚才听林医生说熊芯是饿晕的，就转身去厨房，盛了一碗野菜汤来，还拿了一个黑乎乎的饼子。　　　　手里就被塞进一个热乎乎的瓷碗，碗里盛了大半碗野菜汤，野菜切的细碎，汤稀稀拉拉的，没有丁点油腥，一看就不是什么好吃的东西。　　　　不过熊芯有原身的记忆，也清楚这样的汤是村民们正常的吃食。她抬头感激地看着林老太，没有推辞，说：“谢谢林婶子。”　　　　林老太笑着说：“快点吃，吃饱了才能养好身体。”　　　　熊芯点着头，端起碗咕噜咕噜，三两口就把蔬菜汤喝完了。空荡荡的胃顿时有了五分饱，身体也觉得暖和了许多。　　　　她咬了一口黑乎乎的饼子，口感非常粗糙耐嚼，而且下咽的时候刮的嗓子疼。　　　　熊芯知道，现在的她没有资格嫌弃。若是不吃这个饼子，等回了顾家，她连和顾老太交锋的力气都没有。　　　　吃完了饼子，林医生也包好了药，交给熊芯，嘱咐她服用剂量。　　　　熊芯红着脸，很不好意思地说：“林医生，我没带钱，药费明天给你成不？”　　　　林医生非常大度地挥挥手：“可以，两毛钱的药费，你随时给都成。”　　　　“多谢林医生宽容。”熊芯真心地道谢，然后被秦桃扶着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