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喜摸了摸三丫的脑袋:“三丫先吃,还有这么多,不着急。”
他转头想掩饰自己的目光,却发现狗剩正远远坐在一边,低头想着什么,手里的吃食被不停地搓揉,已经渐渐变了形状。
四喜揉了揉虎口,弯腰挨近他,拿走他手中的野菜盒子,又递过去新的。
“想什么呢?”
狗剩似乎被惊了一跳,他失神地抬起头,张张嘴,却没等吐出一个字就又低下了头。
自从见到法场上的一切,狗剩就像变了一个人,有时咬牙切齿,有时郁郁寡欢,这在让四喜有些担心的同时,也让他疑惑不已。
“狗剩,有什么心事就说出来,有我们呢。”四喜拍拍他的肩膀,温言道。
“狗剩哥,你有心事?不要怕,我都不怕,你一个男子汉又怕啥?”三丫听到四喜的话,这才注意到狗剩与平日的不同,也放下野菜盒子靠过来。
有了同伴的鼓励和承诺,或许更多的是因为三丫的话,在一阵静静的沉默后,狗剩终于张开了口:
“我想我姐了。”
“你姐姐?”四喜轻声询问道。他知道狗剩身世悲惨,也知道他的父亲死于恶霸欺凌,却并不知道他还有个姐姐。
“我有个姐姐,她死了,跟我爹一起死了。”狗剩的声音渐渐低沉下去。
四喜按着他的肩膀,正想安慰几句,却见狗剩猛地抬起脑袋,一双眼睛不再是失魂落魄,而是充满了仇恨与血丝。
“她是被人活活欺负死的。他们不是人!”狗剩从嗓子眼里迸出这几个字,声音嘶哑,不像是个十几岁的少年,倒像是个行将就木的老人。
“狗剩,不要急,慢慢说。”四喜轻声劝慰。
通过狗剩断断续续的诉说,四喜和三丫这才知道,狗剩家里原本不仅有老父亲,还有一个刚满十六的姐姐,虽然母亲早死,但靠着一家人的勤苦能干,小日子也算过得其乐融融。
谁料到,姐姐年轻俏丽,竟被村里的乡贤吕老爷看上,几次三番勾搭不成,干脆做套陷害。
吕老爷的酒肉朋友找了个由头,非要拉父亲去家里喝酒打牌。父亲有心不去,可又怎么惹得起这帮泼皮,硬被拽了过去。
狗剩和姐姐在家提心吊胆一夜。挨到天明,等到的不是归来的父亲,却是凶神恶煞的讨债人。
讨债人拿出借条,上面白纸黑字写着父亲因赌资不足,借去旁人白银十两。借条落款上,鲜红的指印刺人眼睛。
讨债人不由分说绑了姐姐就走,口中叫嚣着砸烂了你这破屋也不值一两银子,没钱就用人抵债。
年幼的狗剩扑上去拼命撕打,却被狠狠甩在一边,只能追着讨债人的马车,眼睁睁看着姐姐被拉进吕家的庄园。
庄园的大门紧紧闭上,狗剩抱着膝盖在门前苦苦等待,没有等到姐姐,只有好心的乡亲告诉他父亲已经回了家,让他赶紧去看看。
回到家,父亲躺在土炕上犹如行尸走肉,嘴里只会不停嘟哝:妮子,是我害了你啊,是我害了你啊。
狗剩跑出门去四处借银子给姐姐赎身,可那是十两银子,十两银子啊!
十两银子,足够置办起一个温饱之家,足够农家人多少年的开销,这样一笔巨款,谁会去借给一个毛小子?谁又有那么多钱能够借给他?
再者,谁又敢借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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