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喜仍没有起来:“能不能报仇,怎么报,我现在还不知道。但君子报仇十年未晚,无论如何,我总得知道他的仇人到底是谁。”
这番话终于打动了老者。老者用补丁摞补丁的袖口擦擦眼睛,猛地一拍膝盖:
“嗐!要是天底下的后生都像你一样有胆有种,这天下的事就不会像今天一样不给咱们穷苦人活路了。后生,既然你是条汉子,我一个老头子难道还怕什么?我今天就告诉你实情——这小后生是让城里的花子活活打死的。”
原来早在上次风雪天相遇前,小乙就已经被花子盯上了。那帮子下手凶狠的流氓从清晨城门口的风波中嗅到了气味,在傍晚的巷子口堵住了小乙。一番毒打后,小乙被迫同意合伙诱捕四喜,却在最后一刻反悔带着四喜逃出了围捕圈。
诱捕失败,暴跳如雷的花子头严令全城搜捕小乙。没有妥当藏身之地的小乙不久就被捉到,一番拷打后宁死不肯说出四喜的下落,最后竟被活活打死。
“这小后生硬气得很,被打得嘴里鼻子里喷血还在骂。就连送尸过来的衙役都有些怯哩。”老者一边摇头,一边感叹。
“衙役也跟这事有关?”四喜追问道。
“咋能没有关系呢……如今这肖家口的天下,哪里没有衙门的影子。”老者皱着眉。
“那大爷,你……”四喜欲言又止。
老者露出一丝苦笑:“你是想问,我一个糟老头子怎么会知道得这么仔细吧?十五年前我逃荒到肖家口,为了混口饭吃弃了悬壶济世的祖训,在衙门里做上了仵作。”
“我虽然在衙门里讨这碗饭吃,却从来没干过伤天害理的事情。也就正因为这个,衙门里的人从没把我当自己人。他们看我老了,把我一脚踢了出来,打发我过来管这个死人堆。他们不把我当人,只把我当块要烂掉的木头,倒是什么话都敢当着我的面说。”
老者又苦笑一声:“后生,话我也说完了,你起来吧。”
“大爷,真心谢谢您。我替死去的兄弟谢谢您。”四喜跪在地上,规规矩矩行了个大礼,站了起来。
老者微微摆手,郑重地说:“不用谢我。但后生你听我一句劝。像你说的,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硬去报仇,不过是白白送了你的性命,你万万要想好。”
四喜点点头,眼神里满是刚毅:“大爷,我会好好考虑,不会乱来。只是还有一件事,我需要问清楚。刚才说的花子头,可就是城里丐帮的头目闯塌天?”
老者看着四喜的眼睛,慢慢地点了点头。
四喜再不多说,从怀里掏出一大块银子交到老者手上:“大爷。我如今不方便出城,没法亲自给我这兄弟下葬,还请您看在他苦命的份上,帮他单独立个墓穴。这点银子全当是我替他表达的一点心意。”
老者连连摇头不收,可四喜硬是把银子塞进了他的怀里,扭头走去。
远远地,老者在后面高喊:“这个后生怎么称呼,怎么着我也得给他立个木牌做个标记啊。”
“就写挚友小乙之墓吧。如果我能活着出城,就去找他。”四喜说完这句话,再不回头,昂首阔步,走向风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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