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声音是从哪里来的?
他用力晃了晃脑袋,驱散了这如有若无的幻觉。
时间是件奢侈的东西,并由不得自己浪费。
我得过去看看,说不定还有机会,他对自己说。
他定了定神,不再理会那个声音的纠缠。一手伸向背后扶牢三丫,另一只胳膊平平伸将出去,四喜稍微用力踩了踩那根木杆,确认它足以承担的起自己和三丫的重量后,一步踏了上去。
杆子很细,也很滑。
他脚上的草鞋带着两个人和一堆零碎的重量,重重压在杆子上,瞬间将鞋底压成一个深深的孤型,带着泥泞雪水和碎冰的鞋底在杆子光滑的表面上滑动着,似乎毫无摩擦力。
不要说向前,也不要妄想后退,便是站稳,已经近乎不可能。
微微的北风吹起来,有若有无地推动着他的身体,像是西方传说里阴险的人鱼,歌声美丽,却在引诱着水手陷入死地。
他浑身僵硬,一口吐沫堵在嗓子眼,却不敢咽下,唯恐牵动了哪块肌肉,让自己再也把握不住平衡,就此跌下屋顶。
到了这步,身后已经没有退路。他暗暗咬牙,右手缓缓伸向自己腰间,轻轻拉开拴着药包和陶罐的细绳。
小腿抖着,这并不意味着他害怕——这个时候,害怕已经是世界上最没有价值的东西——腿上的肌肉正忠实履行着自己的职责,下意识地快速调整着身体的重心。
他终于拉开了腰间的细绳,左手拎起陶罐,右手拿起药包,尽力平举,远离自己身体。
这是他从电视上学到的宝贵知识——只要两手上的重物离自己足够远,自己的双臂就能充当人肉平衡杆,让自己能够勉强保持住平衡。
微微闭上眼,他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了出去。风吹拂着衣角,在耳边唿哨。
他站稳了。
睁开眼,一步,两步,他慢慢向前挪动着脚步,脚掌擦着木杆平平地伸出去,用鞋底感受着那细细的油滑,他终于能往前走了。
壮汉们嘲笑完老大娘,拎起木棍围着砖楼巡起逻来。其中有两个慢慢向四喜的方向走来。
天上的月亮从云层后探出头来,照亮了四喜和他脚下的木杆。
只要这些壮汉稍微抬起头来,就能看见自己的头顶有一个瘦削的少年人,背着超大的包裹,手上拎着零零碎碎的玩意,用着一种古怪的姿势像是蜗牛一样向前缓缓挪动。
好在这些壮汉并对月当歌的豪迈,也没有没有赏月的雅兴,只是抱臂站着,互相大声开着荤腥的玩笑。
四喜不敢低头,只用眼角余光扫了一眼,见走来的那两个壮汉已经站在自己脚下,不知闲谈着什么。
他微微吸了一口气,又扫了一眼自己左手上的陶罐,陶罐上捆扎的绳索在这半天的走动中已经松动,陶罐没了约束,罐口慢慢倾斜,眼看着便要倾倒。
那陶褐色的灌口上,已经有一滴鲜红的药液悬而欲滴,被清亮的月光照得闪闪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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