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乾圆滑地叹着气:“可不是么,头两天参加同学婚礼,紧接着出差,刚回来就接到这么个糟心通知,谢惠姐关心了啊,”故意钓着对方的胃口,江乾把话说的漂亮:“漏报数量挺大的,不好办,就没想着要麻烦惠姐,等等看是进缉私科还是重新做申报手续,总之我都认啦。”    杜惠惠忙笑着安慰他,声音无限柔媚:“快国庆了,这段时间卡的严,但也不是不能办,不然下班之后见面边吃边谈好吗?”    江乾眯着眼:“不为难惠姐么?”    “跟我还这么见外呢。”    江乾顺着台阶儿下:“那下班前我过去接你,想吃什么惠姐先想想。”    “嗯嗯,那就说定了。”    挂了电话,他起身走去办公室内的卫生间,想起刚刚讲的那几句被他自己定义为恶心巴拉的话,江乾打开水龙头,漱了漱嘴,把水吐了。    江乾刚刚创业那会儿,一直都是自己准备各种手续材料跑海关。那时候他正值大四,学校也没给大四学生安排太多课程,反而是鼓励大家早早工作实习。招聘会一波赶着一波地来,江乾的小公司也有模有样地初步落成了。    江乾长的非常帅,个子也高,只要他愿意,嘴也是可以很甜的,于是在跟女性关卡打交道的时候,这些外在条件给江乾带来了极大的便利,杜惠惠就是其中之一。    没跟江老爷子闹掰之前,江乾在他爹那里属实受益不少,比如如何跟国外的客户建立联系,取得他们的信任,邀他们来参加订货会,再以各种看上去很优惠的条件吸引他们下单……等等这些,都是江乾在他爹手底下学到的。    江乾第一批启动资金也是他爹给的,不过正逢外贸势头强劲的大好时机,公司经营顺遂,江乾很快就还了钱,还附带利息。    之后江老爷子就放心了,觉得这个儿子虽然过去胡作非为,但并非纨绔草包,也没有为非作歹,就决定让他尝试着接手姚江集团的大小事务,还谆谆教导,让他毕业之后就赶紧跟姚澜结婚,这样他们老的也就放心了。    然后江乾就跟他爹闹掰了,理由很简单,他根本不喜欢姚澜,更不可能娶她啊。    江老爹气急,不等他撵,江乾就自己“离家出走”了。    有一次,货急着上船发走,江乾接到海关通知时间要开柜验货的消息,那段时间他挺累的,什么都不太顺,抽检的时候被发现海关编码不符,男工作人员当然不会管你帅不帅的,越帅反而越招他们烦。当时恰好杜惠惠路过,她拿着报关单看了看,又看看帅炸天的江乾,少女心泛滥地帮这个陌生人讲情说,他填错的这个编码税率比实际的要高不少,通融一下算了。    杜惠惠是统计科科长,底下人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行了。那次江乾虽然在税上没退多少,但跟及时到货赚的相比,根本不算什么。从那之后,他跟杜惠惠就认识了。    敲门声骤响,江乾擦了手从卫生间里出来,就见刚刚还哭咧咧出去的报关员正笑呵呵地进来——    “江总!”报关员显得很激动:“海关那边打电话通知我马上带材料过去改报关单!”    江乾也是震惊,不过他还没有傻到会认为这是杜惠惠在后边儿帮忙,毕竟他才刚刚挂断电话两分钟,而且,那位三十二岁的离异大姐向来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角色。    “那去办吧,”江乾面不改色地警告他:“再搞事情自己掂量啊。”    “哎,您放心吧。”解决了老爹的治疗费用问题,报关员就跟打了鸡血似的,一溜烟儿跑出了江乾办公室。    江乾倚靠着暗红色办公桌,又要伸手摸烟,突然想起来,紧接着就拿起手机给章回打电话。    章回在电话那头嘚瑟:“你不把我删了吗?真没想到,多年兄弟情谊竟然毁在一个女人手里……”    “正经的,”江乾没心情听章在那儿贫,听不下去地打断他:“你刚刚跟程渠说我那批货的事儿了?”    章回愣了:“没啊,我连程渠联系方式都没有怎么去给你说?”    “行知道了。”    章回补充道:“要不你把程渠手机号微信号都……”    嘟嘟嘟——    “……”内心受到亿万点伤害的章回抱着已经占线的电话吼:“江老三我/操/你/大爷!”    *** *** ***    挂了章回电话,江乾思忖片刻,决定打给程渠试探一下。    程渠那会儿忙完了查验科的临时借调工作,被通关处的同事求着帮忙在政务大厅窗口值班一小时。她的孩子在幼儿园发烧了,老师打来电话通知家长赶快接孩子去医院。    程渠说,孙姐你别急,去跟科长请假下午就别回来了,我这边帮你值班。    孙毓特别感激,听了程渠的话,跟付泽请了假就匆匆忙忙地往幼儿园赶去。    排队等着递手续的人很多,程渠下午就一直在忙,到下班前,她都没有发现江乾打给她的那通电话。    下班的时候,程渠回去办公室拿包,同事都下班离开了,程渠去更衣室换下制服,拿包锁门,转身的时候就碰上了刚刚才下班的付泽。    程渠想,科长领导们总是最后一个下班,这跟下了班就急着往家赶的普通人民真是有显著差别呀。    付泽望着她笑,并没有官员的做派:“今天辛苦你了。”    程渠浅笑着摇摇头,然后又不忘跟他真诚表达谢意:“谢谢科长帮我开绿色通道。”    付泽跟她边走边开玩笑:“本来咱们工资就低,经常加班活儿还不轻松,自己人再没这点儿福利那不没活路啦?”    工作中的付泽向来不苟言笑严肃认真,工作外倒是完全变了一副模样。程渠捂嘴笑,脸上一派认真:“科长你不是在考验我的吧,虽然工资低,但我也不能跟你一起讲单位坏话。”    付泽转头看看程渠,两人对视一眼,最后都没忍住地笑了出来。    “要不要送你?”付泽要去地下停车场了,他当真是很想送她回家的。    程渠摇摇头,脸上挂着感激的笑容:“不用了科长,我租的房子很近,每天都是走路上下班的。”    付泽点点头,不再勉强,有点依依不舍的感觉:“单位后勤处没给你批宿舍吗?”    “批了的,”程渠解释:“但是我养了一只小狗,住宿舍不大方便。”    她说话的时候,语速和缓,眼睛亮亮的,仿佛阳光下,湖面上泛着金色细碎光晕的水波,漂亮的令他失神。    “那好,有机会看看你养的小狗。”    “科长再见。”    程渠没接话茬,笑着跟付泽摆摆手,等电梯关了门,程渠转身往正厅大门走去,手机在背包里嗡嗡嗡地震动几声,她从包里掏出手机,苏乐乐拍的照片正一张一张传进她的微信里。程渠没有点开微信,因为看到有两通未接来电,都是江乾打来的。    她有点高兴,可能不止是有点。    笑容都洋溢在脸上,程渠把电话回拨过去,正好碰到刚刚从大厅另一侧楼梯口出来的杜惠惠,程渠礼貌地跟她点头示意:“杜科长。”    程渠注意到,这位杜科长补了精致的妆,她平日里保养的好,皮肤看上去很是白嫩,虽然已经三十二岁,但在程渠眼里,她是个漂亮的单身女人,还有一份体面的工作,哪怕离过婚,这样的女性往往也是不愁再嫁的。    杜惠惠也是心情非常的好,平日里她对下属的问候一般只是点头微笑:“刚下班呀?最近报关的多,真是辛苦你们通关处的人了。”    “还好,同事们都一样的。”程渠刻意放慢了脚步,走在杜惠惠身后。    杜惠惠回头对程渠粲然一笑:“那你忙,我先走啦。”    程渠耳边的电话已经接通了,她匆匆回话:“嗯好,杜科长再见。”    江乾那会儿正在大厦门口停着车等杜惠惠,见电话是程渠打来的,他那种等下要见“老妖精”的烦闷心情终于好受不少。    “下班了吗?”    “嗯,下班了,”程渠的心情很雀跃:“下午你给我打电话啦?”    江乾想了想,觉得程渠应该不太可能知道他公司那批货的事,于是改了口:“没事儿,就是想问问你当时在干嘛。”    程渠把挎包往肩上送了送,垂着头,边走边说,满心的幸福:“有个同事家孩子突然发烧了,我帮她在窗口值班,所以就没听到你打电话来。你在干嘛?”    “我在……”江乾略一停顿,不想骗她:“等人。”    “喔,”程渠也没有多想,嘴角含笑:“你还记得money吗?我都伺候它快一年了,它现在挺胖乎的。”    江乾已经远远看见杜惠惠从台阶上往下走了,他仍然耐着性子跟程渠聊天:“money?那不是我养了三天想放生的雪纳瑞吗?”    程渠笑得不行:“就是它。”    江乾也笑了:“那它还真是有福气,改天我要去见见。”    “你来见的话,说不定money会疯咬你这个不靠谱,一心想把它放生的爹。”    江乾想都没想:“有你这个靠谱的妈就行了。”    这句话冲口而出之后,两个人都怔住了,程渠被自己绊的脚下踉跄一步,再满心幸福地抬头看路时,她这下子是真的怔住了。    程渠看见,杜惠惠在挥手。    而摆手回应杜惠惠的那个人,正推开车门,从驾驶室出来,戴着黑色的墨镜,右手里还拿着手机听在耳边。    程渠傻愣着,她旁边是庄严肃穆的大理石柱,刚好隐去了她大半的身体。程渠盯着那个男人看了三五秒钟,而后不确定地问电话那头的江乾——    “你……”她的喉咙开始变得干涩起来:“是不是在等统计科的杜惠惠科长?”    “……”听到这句问话的江乾瞬间傻逼了,他开始四下寻望程渠的影子,但是一无所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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