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黎生的生命中,他觉得最幸运的事就是可以被药王庙的异人抚养长大。贾志成、拾兆君、范大恩……他们的关爱总是可以让黎生短暂的忘记,自己只是一个不堪的诅咒产物的事实。记忆中那些美好的回忆,此刻被范大恩的头颅染成了骇人的血红色。

世界失去光亮,只剩无尽黑暗。黎生心中的信仰化为乌有,只剩下了一具干枯的躯体无力的支撑着。脑袋里喧嚣的杂音使他失去了思考的能力,记忆里的欢声笑语此刻变成了痛苦的哀嚎。

他看到了亡魂,是常人界的亡魂。他当初为了破除诅咒使用阵法,杀了那么多无辜的常人,他们终于来找他了。他们在黑暗中伸着尖爪,从冰冷潮湿的地狱中伸出长长的舌头舔舐着黎生的脸。他还看到了颜如玉,他看到颜如玉在狱之门里遭受着无休止的雷电折磨。他看到她抬起头,用怨恨的眼神看着他。他看到被他伤害过的异人将他围起来,大声的咒骂着。

这是黎生第一次动摇,他原本是那么的坚定。他坚信不论经历多少苦难,自己都会成功拯救异人界的命运,从而成为一个“正常人”。他不是没见过邪恶,那些因贪婪、权利、、嫉妒、谎言、倦怠所犯下的罪,存在于任何一个世界。但他没想到,自己如此信赖的人,居然会做出这么可怕的事情。如果善的人也会变恶,自己为了守护他们而做的“恶”,还有什么意义?

“黎生,你振作一下。”祁安挡在黎生前面,用灵力与拾兆君和尚德神人对峙着。尚德神人眯着眼笑着,完全没有要与他们打斗的意思。从黎生他们踏入源岛开始,尚德的日常乐趣就是欣赏这出由先知导演的戏剧。拾兆君的身体向前倾着,想要去搀扶黎生,但他所做的选择已经让他失去了这个资格。他往后退了一步,扭过头不再看黎生。

“尚德你莫要得意,今天就是你的死期!”祁安看着尚德神人脸上忘乎所以的表情,一股杀意瞬间涌上心头。她升到半空,将自己的灵力全部激发了出来。尚德背着手哈哈大笑了起来,他挑衅的看着祁安说:“现在源岛所有异能高超的异人,包括你的同伴都在我们手里。你敢杀我吗?”

“你……”祁安皱着眉回过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宥村村民,突然意识到尚德这次一定是有备而来。“你到底想怎么样?”

“这个嘛……”尚德神人装做为难的样子,他踱着步想了一会儿说,“首先你们要帮我们把深渊之境内所有能使用法术的人杀掉,然后毁掉三生花,跟随我们一起回墨屿岛接受先知的审判。”

“什么?”祁安脖子上的青筋凸起,她怒视着尚德咬牙切齿的说,“这里的人对你们根本就没有威胁,你们为什么要赶尽杀绝?”

“装什么傻啊。”尚德神人挑着眉头说,“这里的人可都是聚灵者,你们留在这里千方百计的,不就是为了带他们上去说出聚灵之日的真相嘛。怎么,失忆了?”

“你少在这里阴阳怪气。”祁安气的浑身开始颤抖,她紧紧的攥着拳头质问说,“尚德,既然你一直都知道先知的真面目,为什么还要帮他?你看着自己的同胞被残忍屠杀,心中就没有一丝一毫的怜悯吗?”

“怜悯?”尚德神人神经质的眨了眨眼,右手不自觉的摸了摸失去眼珠的长刀疤,“只有战争才能让我们活着,怜悯是世界上最无用的情绪。”

“祁安,现在深渊之境能使用法术的人都在这里了。”拾兆君走上前说,“只要杀了他们,就可以保住其他人的性命。”

“姓拾的。”祁安冷着脸说,“我不想跟你这种猪狗不如的东西说话。”

拾兆君涨红了脸,他激动的挥舞着双手说:“你们不是要拯救异人的命运吗?相信我,这是唯一的办法!”

“你怎么知道?你就是抱着这种心态恬不知耻的活着的吗?”祁安用各种难听的词语叫骂着,拾兆君一言不发的听着,脸色青一阵红一阵。

“好了。”拾兆君终于忍不住了,他走上前抓着祁安的胳膊义正严辞的说,“你这样所有人都要因你而死的!你要为大局想一想!黎生不是也说过,成功的路上需要必要的牺牲嘛!”

“那你理解的必要的牺牲,是什么呢?”祁安用灵力将拾兆君推出去好远,身上的金光瞬间照亮了整个夜空。宥村的人见状也不再沉默,有灵力的亮出了自己微弱的灵力,没有灵力的紧紧将工具握在手中。

“我们和你共进退!”村民们说完,开始用右脚有节奏的踏着脚下的土地,每踏一下,就大吼一声,仿佛一种古老的仪式。祁安看着他们欣慰的笑着,当再次转过身时,眼中的最后一丝白色消失了。深渊之境开始地动山摇,狂风四起……

拾兆君看着祁安要跟他和尚德鱼死网破的阵势,赶紧示意尚德逃跑。尚德轻轻摇了摇头,一副认定他们不会有事的样子。

“黎生,祁安一介女流不懂,你难道也不懂吗?”拾兆君扯着嗓子大喊说,“祁安这样,会毁掉源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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