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布料桃红、搬出小方桌的汉子三十来岁,应该是儿子,瓷碗倒上开水,放些茶叶沫子,拱拱手道:“屋里闷热,院里还有点风,先生您担待宽坐一会儿,我抓回药来您过过目。”拿起药方去了。日头正下坠,一旁坐着的弟媳手帕擦擦眼,张口道:“先生要报答孩子他大伯,一时半会怕见不着人,千里遥远的来一趟不容易,我们转交一样的。”堂弟犹豫:“最后一次露面说着说着快二十年了,传言他在京城的铺子遭了火,也不知真假死活,咱们转交不了可咋办?咋对得住先生?”弟媳貌似有理:“凡事要往好处想,兴许哪天又回来了呢,总不能让先生一直等下去吧?”谎真不能乱撒,韩傻儿好无语,有求于人只得忍着,委婉措辞:“金山银山,不如益寿延年,晚辈打算见到老爷子,看状况开些补药调理调理。”弟媳失望嗐气,堂弟沉默,场面小尴尬,恰院门进来一少妇,怀抱光腚小儿,见有生人,道:“阿爷阿姆,来客了呀!”韩傻儿猜是这家的儿媳、小孙子,咬咬牙横横心抠摸出一粒金豆子——穷啊,当钦差千般好,就是不便行医捞钱,地方官倒有孝敬的,没收——金豆子放小胖手里笑笑:“没准备什么好玩意,权当小孩的见面礼吧!”少妇好喜悦,那弟媳眼早直了,掰开小胖手取出,放嘴里一咬,咯嘣!真家伙!脸就绽开了:“阿囡呀,这是先生给我们家的,误会了。”见小儿哭,褂子里掏出红线串着的十枚铜钱来,挂小儿手腕上,哄道:“小宝莫哭,阿婆给你钱买糖吃。”少妇着恼,边外走边嘟囔:“给你们家的,以后再有要绣花的莫要喊我啦!”那弟媳也不挽留,控诉道:“真是白眼狼,嫁了婆家忘了娘。”

不大会儿,汉子带个小学生回来了,药抓得不差,还捎回几包卤菜,一小桶米酒。小学生怯生,又舍不得卤菜,眼巴眼望道:“我饿了,阿婆煮饭不好吃,我要阿姆煮。”汉子在几个盘子里摆好,各留少许合一个碗里,让小学生去厨屋吃,并道:“阿姆明天回来。”又拿来个香炉,燃着香薰蚊虫。那弟媳变得老热情了:“你们慢慢喝,我去煮稠米粥,又解渴又解酒又充饥。”再三嘱咐:“老头子你陪好先生!”韩傻儿乐见其效,喝着聊着打开了话匣子,堂弟介绍,他们父辈兄弟二人,原本都是匠户,江水清的父亲受不了累,改做生意,不知怎么就发了迹,河西岸置下庄园,渐渐与族人少了来往;江水清成年后,衙门里的布政同知爱财,将女儿嫁给了他,据说这同知举人出身,靠着夫人娘家、琅琊王氏才做到州官;结亲没几年,同知便因贪墨被罢黜了,不知所终,大伯受到惊吓,卧病在床,生意全部交给儿子打理;再后来,江水清轻信冒进赔了个血本无归,外加为富不仁人缘差,实在没脸呆没法呆才闯的京城,中间露过一次脸,说是跟人赌气,赌完气又没影儿了,至今杳无音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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