峨眉状的明月高悬于天,这一夜,已经过了大半。

关化吹的是一支无名曲目,曲调低沉,满怀悲凉,但无论他以何种力道施以压迫,虞素的琴声总是激越而出,随着她指法变换,乐曲渐渐到达高潮部分,转折迭起,忽而低沉若无声,又忽而高昂而起若激战,完全不受他箫声的控制。

关化眉头一紧,又改换了更高的一调,曲调激越高亢,簌簌飒飒宛如天女飞花,可他依旧影响不了虞素的节奏,反而是他自己的节奏乱了起来。他又看了一眼泰然的虞素,到底还是没忍住,以内力灌注入乐音之中,使出他的独门武功“乐音伤人”来。

他这种境界的高手,内力已然几乎随心流转,不需要蓄力而发,不过他转念之间,乐音虽然未变半分,在场的人却都感到十分不舒服起来,赵瑗已然几乎无法在这乐音之中站立。

虞素似乎也感受到了这乐音之内含有的内力,面色微微一变,指法却更加急促起来,广陵散本就是取材于聂政刺韩王的杀曲,这一急促,便有几分紧张情形,在座的人也都觉得心揪了起来,不知道是因为乐曲,还是因为这比试的结果。

关化第一次发觉自己这功夫不起作用,他尝试了几次,都免不了箫声晦暗,几乎成为了琴声的背景音,最后终于败下阵来,放下了手边的箫,再抬头时,已然是脸色惨白,大汗淋漓。

虞素面不改色地奏完最后一段,乐声减轻,收束下来,最后一声激越的乐音收尾,起身又对关化道了一礼:“承蒙君卿殿下相让。”

关化点了点头:“你倒是很有几分本事,可以做那小子的老师了。”他这个人是天赋极高的天才,故而对世间的太多东西都看不惯,动辄以“蠢材”呼之,因为他根本无法了解这些人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可若是碰到能在某样事情上胜过他的人,例如破了他阵法的折知琅和谢衡,赢过他的虞素,他自然会对他们生出三两分惺惺相惜的感怀来,不会因为他们扫了自己的面子而嫉恨,而是对他们宽容不少。

他露出一点无奈的笑意,皱着眉很不懂似的说:“我真是不明白,你这样有本事的人,为什么还喜欢搞那些虚虚假假的客套。”

虞素的回答却是耐人寻味的很:“君卿殿下世外中人,自然可以不理俗世尘务,素却在红尘之中。”

她这回答与她身上那月白道袍和出尘模样格格不入,让在场的人都惊讶起来。

关化倒想的没那么多,她这样的说法也算是个他能理解的解释,干脆道:“愿赌服输,这么着,小姑娘,我就要叫你一声师傅了。明日,明日咱们便办了这典礼如何?”

苏瑞和折知琅到底对中原武林熟悉,知道他这言出必行的古怪性子,也不准备加以阻拦。倒是儒家出身的赵瑗皱眉问道:“嗯,这……武林名宿拜一个年轻的弱女子……似乎,不太合适吧?”

关化却不在乎地摆摆手:“孔子还向三小儿学习太阳的奥秘呢,我这一拜,有什么了不起。”他是个雷厉风行的人,便要底下的弟子去安排明日的典礼,并特别嘱咐,这几日还有几位江湖朋友在岛上,也让他们前来见上一见。

苏瑞微微颔首,她心里还挂念着那桩没有了的税银案,想趁机见一见这岛上的人物,好从中推断。

却不料虞素忽而笑出了声,道了一句:“不急,君卿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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