雕花的灯座罩着画了工笔画的灯罩,海上楼里处处灯火,倒把这楼照着如同白昼了。
苏瑞仔细打量,只见那雕梁画栋,处处细软的帘幕低垂,但凡有露出之处,必然摆放着一二物件,譬如什么汝窑的花瓶、鸡蛋大小的明珠……饶就是赵瑗这般出身皇室的人物,也不由得道:“这里的摆放……也富贵得过了。我看,不出皇宫之右了。”
谢衡道:“不过是些粗俗的财物,不及天子宫殿日月盈辉,公子爷,何必在意。”他今日倒不像是那个冷淡棋士,话多了几句,折知琅便极为好奇地回望他:“阿衡好像对着海上楼很在意?”
“想起了些事情而已。”谢衡摇了摇头,“若我失礼,知琅可要指出来。”
陈俊卿笑道:“谢棋士此举不过少年意气,有什么失礼的?”
他本觉得谢衡对于许多事情都太过寡淡,简直和他那个出世的老师一个脾性,如今看他既有真性情出言维护老师的一面,又有清清淡淡化解逾越礼仪的尴尬的一面,更是对他喜欢的不得了。只觉得,少年名士,不过如此了。
折知琅也拍了拍他的肩:“阿衡别多想了。咱们进去吧。”说着便跟着那侍女往楼中走去。谢衡便微微低头向后头的众人一道礼,便和他去了。
陈俊卿不由得赞叹起来:“少年风流,文武双璧,我可要恭喜公子爷了。”
赵瑗笑道一句:“不敢。”心里却暗自苦笑,陈俊卿以儒家忠君的思维出发,看到陪在他身边的人,就觉得是自己的随从,必然是效忠自己的。
可他心底清楚得很,莫说出身安西的谢衡,就连折知琅,帮助他的意愿也不是完全发自内心的忠诚——而是对于皇权的责任。
所以陈俊卿的这“恭喜”二字,根本不知从何说起。谢衡和折知琅就不是他赵瑗的下属——过去不是,现在也不是。
苏瑞有心打破这僵局,开口笑道一句:“哎?我看这里处处帘幕低垂,什么缘故啊?”
那侍女笑着解释道:“贵客,来这里的很多客人,未必是想让他人认出自己的。故而我们都有约定,这帘幕除了海上楼之人之外,不能随意掀开。”
苏瑞点了点头:“有心了。”
这海上楼是个开门做生意的地方,必然是会迎来不少客人的。客人们之中,必然有互相熟悉的,也会有互相厌恶,甚至仇恨,若是在这里起了干戈,海上楼就很难处理了。所以这处处帘幕,起的无非是遮挡和缓冲的作用。
他们正说着,那侍女已经一躬身向他们行礼:“诸位贵客,我们已到了这长留山了。”
她所说的长留山是《山海经》中海上仙山的名字,也是他们所在的这个雅间的名字,那雅间设了一处大胡床,一处小案上点着素馨花香气的香,两边依旧是垂着厚重的帘幕,避免香气与人声影响到其他雅间的客人。
又有数张小案几摆在各处,俱是吃食与酒水,难得的是,虽然那吃食与酒水都是色香俱全,却丝毫不影响那素馨花香,只叫人沁人心脾。
谢衡和折知琅原来都已经坐了下来,看到他们才站起身来,折知琅笑道:“我看这里比仙境也不差什么了。”
谢衡只拿扇子敲着手心,迎了他们入座,又亲自扶了虞素坐在那香案附近:“君上觉得这里怎么样?”
虞素道:“便是这长留山三字,就已经颇和我心意了。不过有素馨花在,我倒起了制龙涎香饼的兴致。”
苏瑞一笑,她知道虞素出自于安西都护府,那里人多是自称自己是少昊的后裔的,只怕虞素也不例外。故而这雅间的名字是少昊所居之山长留,自然是让虞素觉得高兴了。
“原来仙姑还懂得香道?”陈俊卿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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