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几名少年颇为“放肆”的服侍下摆脱出来，卢老很是松了口气，先是理了理衣袍，又拨了几下火堆。热气朦胧之中，讲述故事的氛围更加浓厚起来。
奇怪的是，这期间他有片刻的目光闪烁，似乎是在犹豫，但目光扫过在场诸人，在方亦处多停顿了两眼后，最终还是开了口。
老者的语速非常平缓，隐有古朴风味，让人不自觉专注起来。
“应该是在四十六年前……老夫和你们一样，为了从州学毕业，在恩师博明先生的看护下来到域外黑海游历。博明先生精擅地理，在当时就已经胜过如今的老夫十倍百倍……得他引领，老夫在内的同窗四人，一路直出边关，意图远赴天方之光所不能及的地域，见先辈未曾得见的远景……”
说话间，卢老微微动容，似乎回忆起了年轻时的壮志豪情，不免唏嘘。在场众人也被他所描述的抱负所震撼，神情肃然、眼露敬仰。
但他们的感触都没有方亦来得深刻。
作为一名蚀客，去往未见之地、相遇未见之人、获取未见之物，这是获取量子力的根本途径。他们天生超然于各个位面的生灵之上，因为眼界的差异，决定了境界的层次！就像再弱小的鸟类，只要能够飞翔于天空的，就往往都不会太在意地面上哪怕再凶猛的野兽。
人类内部也是如此，旅程所能抵达的距离差异，最终决定了不同族群的强弱。
而所有的旅程，都是从产生想法开始。
方亦醒悟过来，自己作为一名蚀客，只是比卢老多迈了几“步”而已。他视线所眺望的距离，也许反而有所不及。
真实界所能抵达的未来，说不定终有一天，会被某个混沌位面超越……
没有人注意到方亦突然而来的感触，卢老的讲述在短暂停顿后，继续了下去。
“出发之际，我们就做好了面对所有状况的准备，包括‘妖魔潮’以及……幸好，博明先生他身兼太傅之职，方术出众，一路上才有惊无险……我们花费近一年半的时间，穿行广袤黑海约有六千里，最终见到了一幅奇景！那景象，老夫此生、难忘！”
众人的好奇都被吊到了极致，以黑海地域的险恶，旅途中的艰难都被卢老语气平淡地简单略过，却又是什么奇景能让他发出如此的感叹。
况且……这故事如此快速就推进到引人之处，那后面岂不还有诸多起伏神奇？
卢老没有去看众人的眼睛，他的视线穿过遥远的岁月，仿佛重历那一刻，随后呼吸竟然隐隐急促起来，眼神中充满了无法抹去的不解和困惑。
“我们看到的，是黑海的尽头……那里有一道划分内外的边界，界外的空间无法形容其大小，山海平原、桑田城池、花鸟虫鱼，在那空间里浮现又消逝……天地万物似乎都包容其中，又都混沌未明，如同一张纷乱画布上沾染的彩釉……最终老夫能够记住的，只有两个极其简单的字符，无穷、无尽。”
他伸出手指，在地上画了下了“0”和“1”。
0和1！
几名少年面面相觑，都摇头表示无法理解；那王老也摸着短须费力端详，一脸迷惑。
只有方亦脑中如同超新星爆发般一片激荡，本该触发“程序化心智”进行保护的“蚀之钥”竟然也陷入了短暂的宕机状态。
黑海之外，居然是未尽之地！
难道这个位面还在构建之中？或者是它的法则存在漏洞，需要补完？
可这个位面世界的定位率超过300，绝不可能是被某个蚀客阵营所垄断。如果真的存在这种情况，之前不该没有蚀客发现才对，而这种发现也没有理由隐瞒得下来。
“未尽之地”意味着什么？混沌法则的原型！
能够对其进行解析的话，所收获量子力的丰厚简直无法想象！
更重要的是，这种发现根本无法选择隐瞒。“蚀之钥”将直接判定它的优先级，立即反馈给“圣贤主脑”，再通报所有蚀客，不惜一切对这个世界进行探究。
慢着！方亦缓和住情绪，逐渐冷静下来。
那已经是四十六年前的事情了，以混沌位面对比真实界的时间进程，那也是一段不短的真实时间，难保现在那“未尽之地”已然被混沌所补完。
不过，换一个角度看……300的定位率，这会想来也有点蹊跷。
莫非是之前也有蚀客获取过这个信息，以未确定的状态反馈给了“圣贤”？
如果真是这样，那不通报所有蚀客就比较合理了，而“圣贤”也必然会采取一定的应对措施；比如，选择随机入侵混沌位面的蚀客，会有较大的几率定位到这个世界……
唔，想来差不多是这么回事了……
唉，既然已经有过这么多蚀客进入探索，却至今没有发现，看来自己也最好不要抱有太大指望。
“那后来呢？”方亦压抑住这片刻间几度起伏翻覆的心绪，出声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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