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张道斌伸手一连在柳轻侯肩头拍了好几巴掌,“你有这份心,咱家当初没看错你,惠妃娘娘没看错你,寿王殿下也没看错你”
张道斌走了,柳轻侯回到自己马车上。耳边二娘子、九娘子先是议论寿王妃杨氏的肌肤怎能长的如此细嫩如瓷,后又指点着窗外议论金吾不禁下长安满城狂欢的盛世繁华,他则顾自想着心事。
将两人送回家后,柳轻侯并未下车,马车继续前行驶往裴府。
裴府门房里坐满了人,管事见是他来直接领了进去,“老爷心情很差没有见客,你来的正好,倒可以劝劝”
裴师今天可谓辉煌耀眼到了极处,居然会心情差?柳轻侯闻言愕然停步,“究竟是为了何事?”
“为宇文相公之死”
柳轻侯“哦”了一声,脑子一转,心下恍然。
不一时到了书房,管事一揖后退去,柳轻侯推门而入,就见裴耀卿正手执酒樽将樽中酒往身前地上泼洒,其身前小几上另有香炉一具,里面三支燃香轻烟袅袅,无论泼酒的方向还是香炉放置的方向,皆是宇文融病死的南方。
自寻椅子坐下,直到裴耀卿祭奠默祷完毕后,柳轻侯才轻声道:“裴师如此戚戚,是在为宇文相公之死兔死狐悲哉?”
“宇文相公不是兔,仆也不是狐,说的什么混账话”裴耀卿叱了一句后才没好气儿道:“你知道了?”
柳轻候点头,“宇文相公与裴师一样都是以吏干之才为至尊所重,宇文相公因籍田括户入相,老师亦将因漕运改革入相。
对了,老师当日入朝为户部侍郎还是宇文相公的举荐,所谓英雄惺惺相惜,宇文相公如今凄凉而死,老师之难过也是人情之常。其实何止是老师你,就是我这后进闻此消息亦是心中难平,难过的很”
口中说着,人已起身借着裴耀卿的香酒遥祭了宇文融一回。待其行事完毕,裴耀卿的叹息幽幽而来,“宇文相公罪不至死,古往今来做事之人不易啊!”
柳轻侯随之一叹,顺势就问起了宇文融罢相及其身死的过程。此前他身在硖石,虽然知道消息但细节却并不明了。
这是一个特别适合说宇文融的时刻,裴耀卿也确乎有想说话的心思,遂就为柳轻侯细细捋了一遍。
当日柳轻侯到硖石为县令前后宇文融入相。他在朝中根基既深,性格又强势张扬,虽无首辅之名却实据首辅之实,压的萧嵩与裴光庭都抬不起头来。
就在其入相不及百日,声威最为显赫之时,朝野间忽有风声传言萧嵩欲引刚刚取得石堡大捷的朔方节度大使、信安王李祎进政事堂,萧嵩此举意欲何为明眼人一看就知道。
由是,宇文融欲指使御史台殿中侍御史李寅弹劾李祎,孰料事机不密,李寅还未出手弹劾内容已为李祎所知,并星夜兼程还京陛见挑明此事,并反告宇文融朋友为私,陷害忠良。
李三儿当夜还将信将疑,结果第二天一早就接到了弹劾本章,其中所列条款与李祎所言分毫不差,遂大怒,将宇文融罢相并贬谪出境为汝州刺史。
宇文融被贬出京未久,消了气儿的李三儿又思及宇文融之功,责怪当日弹劾宇文融最切的裴光庭,曰:“卿等皆言融之恶,朕既贬之矣,今国用不衡,将若之何?卿等何以佐朕?”将裴光庭弄了个大花脸的同时也透露出要召还宇文融的悔意。
裴光庭深恐宇文融再度还京入政事堂,遂指使御史揪住宇文融之子贪赃受贿事发力。他虽与萧嵩也有不合,但两人在这件事上却是默契的合作了一回,配合御史群起而攻,致宇文融再贬平乐县尉。
随后司农少卿蒋岑一剑封喉,弹劾宇文融入相前任汴州刺史时贪污官钱,宇文融由平乐再被流配崖州,最终以重病之身死于道途。
裴耀卿长长一番话说完,本是木僵僵的脸上神情生动了不少。柳轻侯唏嘘之余将心思从殿中侍御史李寅身上抽了回来。此前御史台无主时就是这个李寅曾管过一段监察御史,当时柳轻侯就觉此人看不透而敬而远之,没想到此次宇文融坏事之始就是在他身上。
柳轻侯唏嘘完,起身为裴耀卿与自己斟茶,边斟边道:“老师适才之叹大谬矣!”
“哦?”
“宇文相公之死不在做事,而在其行事不谨,教子无方,追根溯源终究是修身、齐家的功夫不够”
柳轻侯说完这句,放下茶瓯向裴耀卿深施一礼后沉声道:“老师世之君子,国之干城也,值此行将入相有大用于国之际且不可心存忧谗畏讥,急流勇退之念,弟子不孝,愿为诤言”
裴耀卿身子一震,良久之后探手在柳轻侯肩头拍了拍,“你很好,很好……”
此事一过,柳轻侯径直说明了来意,裴耀卿听完眉头深深的皱了起来,“废太子,立寿王?”
在他如刀般的目光注视下,柳轻侯毫无隐瞒,也不想隐瞒,“学生之所以愿来说此事,实因此事合乎学生心中所念”
“噢?”裴耀卿身子正坐起来,“太子并无恶迹彰显,你何以就想换他?”
柳轻侯少不得又将扬州之事备细说了一遍,“此事虽以王鉷为薛锈所杀,薛锈自尽结束,但以含嘉仓为掩护私运重弩入京这么大的事情若说太子丝毫不知,不管别人如何,学生是绝不肯信的。
老师但凡对那含嘉仓令稍作了解就能知道像他这种牛板筋似的人物,亦绝非一个驸马薛锈所能驱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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