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净一想到这个,心里就忍不住窝火。前县令王昌龄高升了,前县丞也挪了好地方,入娘的就把耶耶一个人扔在这儿继续看大河不说,品阶官职上居然都纹丝不动。

这已经够欺负人了,紧随其后而来的两人也不把耶耶当人。县丞一手遮天生生把自己这个都尉挤兑成了个都头不说,见面从来就没个好脸色,耶耶好歹也是一县县尉,一县衙门中名正言顺的三号人物,入娘的摆那冷嘴脸子给谁看?

还有那鸟县令,耶耶主动向你靠拢,你居然就在县衙后院让耶耶吃了闭门羹,入娘的现在就给耶耶等着吧。

直到又过了半盏茶功夫后,杨净才把晾在门外的差人叫了进来,“适才又是见人又是想事倒没看到你来了,怎么,明府有吩咐?”

差人早已等的着急,心里入娘骂老子的,脸上却不敢有半点显露,“明府有请杨县尉前往一叙”

“你看你,既是明府召见这么大的事也不早说,他一县之尊等着我算怎么回事儿?”杨净一边起身往外走,一边口中埋怨。

差人牙都咬碎了,小碎步跟在后面一言不发,眼瞅着将要到了时,杨净突然却突然停住了,“明府命你来见我之前还见了谁?”

差人闻问怔了一下。

杨净脸色沉了下来,“嗯?”

“吉县丞”

差人直到听到杨净的脚步声复又响起后才直起腰来,跟在后面进去了。

杨净走进见客的小花厅时,柳轻侯正低着头在一副未完工的硖石县沙盘上端详,这是他来硖石后亲自让人做的。因是前所未有,比例等诸多问题也没处理好,所以整个沙盘很简陋也不完整,但比之更简陋的山川地理图要强多了。

“杨县尉来了,快,请坐,来呀,上茶汤饮子。怎么,今天挺忙?”

杨净没坐,也凑到柳轻侯身边低头去看摆放在大桌子上的沙盘,口中笑说道:“吉县丞老于官事,有他把着县衙常务,要说忙我这儿还真没什么好忙的,不过是三门山中那帮子贼匪不安生,这是我的份内职司,免不得要多操些心思”

柳轻侯抬头看了杨净一眼随即目光又落回到沙盘上,“硖石多匪是我在京里就听说过的,此事你老兄还真不能不上心,既然忙着此事,可是那起子贼匪又有新动向了?”

“乱哪!最近三门山中很不太平,几股大匪寨之间杀的是你死我活,我硖石县不能不有所防备,刚刚还在吩咐守门的差官近日要严防门禁,不可让山中的贼人们钻了空子”

“噢?他们能钻什么空子,莫非还敢下山攻打我硖石县城?”

“这自然是不可能的”杨净极力将话语中的轻视之意掩盖干净,“不过每逢山中大乱,下山的贼匪也就多,都是想尽办法搜罗盐、铁还有金疮药,尤其是铁,没有这东西弓箭可没法儿使”

柳轻侯再度看了杨净一眼,“未雨绸缪,杨县丞做得好。如此我倒不用多嘴了,此番请你来要说的也就是这事儿,县城的门户的确是要守好,不能让山里那些人想进就进想出就出”

杨净听柳轻侯说的这么明白,心里咯噔了一下,脸上神情却是没什么变化,“明府可是见到或是听到了什么?”

柳轻侯依旧低着头,“我只是近日出城探路听说了山中大乱的消息有些不放心,想提醒你老兄一声,现在看来倒是多余了”

“明府放心,我定当守好硖石门户”

“嗯,以你老兄之能这么点小事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对了,前几日你曾找过我,那天我实是乏的很,怠慢你了,有什么事?”

杨净当晚想说的就是吉温之事,现在又如何会开口?打了个哈哈插过去了。两人又闲话了几句后他就告辞走了,自始至终那茶汤饮子碰都没碰。

柳轻侯亲自将他送出花厅,目睹他去远要转身时,伺候的差人低声唤了一句,“明府”

“嗯?”

差人脸上有些涨红,憋了一会儿后才道:“刚才小人去请杨县尉时他刻意晾着小人,后来又逼问明府刚刚见了谁”

“你说了?”

差人腿一软就跪倒了地上,“小人受逼不过”

柳轻侯眉头挑了挑,“你既跟在我身边当差没几分骨头管不住嘴怎么行?此事罚你三个月薪俸公道不公道?”

差人身子一僵,声音都哽咽了,“谢明府轻罚”

“这么大个汉子哭什么,再哭该罚的也得罚,现在既已罚过,你起来自去后宅找管事领二十贯赏钱,就说是我的吩咐”

差人愣住了,不是刚刚罚完吗,怎么又赏?且所赏还是被罚的好几倍,既然如此又何必要罚?

“罚是罚你有亏职守,此为公赏是赏你有事不瞒着我,此为私。除了杨县尉外可还有人向你探问某的行至?”

差人摇摇头,柳轻侯见状点了点头,“若再有此事及时报我,自然少不了你的赏钱,同时也别忘了三月之罚,去领赏吧”

神情复杂的差人走后,柳轻侯自往吉温处转了一圈儿,而后回了后宅开始操办出门探路之事。

上次回来之后仅仅休息了三天,硖石县尊柳轻侯就又出门踏上了探路之旅。行经的长街上方,一夜风流后慵懒疲惫的杨净站在窗前看着下方的队伍。在他身侧依偎着的便是硖石县中最当红的阿姑长春。

硖石人酷爱月季,头牌阿姑的花名长春亦是月季之别称,她也跟杨净一样低着头看着下方走过的柳轻侯,“这个县尊还真是怪,到任已经这么久了却连一次诗会文会也没办,除了送王录事到陕州赴任那次之外也不曾办过饮宴,没有诗酒歌舞不说,只知道天天带人往山沟里钻,这算什么状元嘛”

“怎么,你就那么盼着他的宴饮?”

长春能在硖石混到如今地位心思是极玲珑的,闻言一伸手就环住了杨净的腰,“哎呀,杨郎君你想到哪儿去了?他纵然有潘安般貌、子建般才奴奴也不稀罕,只是听丫头回来学说坊间流言,新县尊有意要在三门山中寻出一条路绕过三门险滩,此事也不知是不是真的?”

杨净的手翻腕就到了长春身上摩挲,口中哈哈笑道:“自前隋就有了漕运,这都多少年了?硖石又堵了多少年?这么多年间又是河南尹又是将作大匠反复在山里折腾,哪次征发的人不是成千上万?若是三门山中真有这样的路不早就该发现了,还能轮到他?呶,队伍还没走远,你仔细看看他才多少人”

言至此处,杨净手中猛然一紧,“痴人说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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