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先生仙逝了”

小月红话没说完人已痛哭失声,声音凄切,哭的整个身子蜷成了一团。

柳轻侯递给她一方锦帕,静静的等着。直到盏茶功夫后小月红的情绪才慢慢平复下来,继续说道:“六天前五先生的身子再也熬不住了,此前他一直想要招安,想让花果山再不为贼有个正经出路,但小姐”

柳轻侯见她停住,问了一句,“胜春娘子不愿意”

“不!”小月红的反应很大,“胜春娘子是被那个留三仙给惑住了心,要不是他,小姐断不会忤逆五先生的心愿,当日五先生根本就不该收留他们父子”

“留三仙?”

“对,就是他,长着一张比女儿家还美的脸,更有无双剑技,但他的脸和心却比毒蛇还毒。当日五先生看他父子落魄好心收留,他们却趁着五先生身子不好在谷中拉帮结派更想篡权,可恨小姐糊涂”

留三仙!柳轻侯在心底暗自鄙视了柳寒光的品味,口中继续问道:“这留氏父子究竟想要什么?”

“他们想要花果山为他们卖命一统三门山各处山头,然后他们想谋逆,想把花果山拉入万丈深渊”

说到这里,小月红又哭了出来,“五先生早就反复说过,盛世为匪万劫不复,小姐你怎么就这么糊涂,糊涂啊”

柳轻侯又等了一会儿,等她哭声渐消,“五先生死后你不愿从贼所以就走了?”

小月红木然点了点头。

“道不同不相为谋,就凭你和胜春娘子的姐妹情分,要一个合则留,不合则去总没问题吧,花果山又为何执意要将你掳回去,再则,按照胜春娘子的脾性就算要追你回去也该是她亲自来才对”

“他们正在攻打卧虎寨,五先生刚仙逝的第二天就动手了,尸骨未寒,尸骨未寒哪!”

柳轻侯点点头,继续追问道:“我要问的是他们为何非要让你回去?”

小月红沉默中看了柳轻侯一眼,目光躲闪,眼神中有明显的挣扎,但她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柳轻侯见状没再逼问。小月红还是不愿意吐露那条山中直道的消息,终究还是念着花果山的情分。

“你如今有何打算?”

小月红再度看了柳轻侯一眼,眼神中满满的都是茫然。

“我要往硖石任县令,既然你无处可去就先跟着我吧,待花果山事了我带你回京城,常建如今在寿王府为官,他的箜篌技艺已越发精进了”

小月红茫然的眼中蓦然爆发出灿烂的神采,“我还能随常先生习箜篌?”

“为什么不能?我既答应过你,当然就能”柳轻侯起身向外走去,“好生歇歇吧,放心,没事了”

回到自己房间,柳轻侯看着二娘子摇摇头道:“这是个无家可归的苦命女子,权且先跟着我们,你待她要怜惜些,等回长安的时候交给常建”

“常先生?”

李二娘子闻言一笑,“你的挚友不多,既然将来是他的人,那倒还真得好生看顾着”

柳轻侯知道她理解错了,不过想了想却也没解释,当下这样就好。

这一夜平安无事,第二天一早柳轻侯也没等地方县衙来人便直接动了身,临行前二娘子给村里留了一笔钱财,柳轻侯则将情况给驿丞做了个说明。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驿丞对柳轻侯要带人走是求之不得,更何况那遇难女子几人既是硖石人氏,由他这个赴任县令带走也是份属应当。

此后几日走的份外小心,护卫们甚至将原本装在后面马车上的劲弓都取了出来严阵以待。

柳轻侯自从知道动手的是花果山后对安全就没什么担心了,不过他也没有阻止护卫们的行为,柳万洲的事情是即便亲如夫妻也没法儿说的,徒增担忧又何必。

不过如此一来,这份压力也就只有他自己一人承担了。

一路戒备中顺利到了硖石,硖石城外接官亭中柳轻侯与王昌龄携手而笑,一并出来迎接他这个新县令的除了县衙官吏及地方士绅耆老,来的最多同时也最激动的是硖石县学士子。

与王昌龄寒暄过几句,又与士绅耆老和县学士子们见过礼后,柳轻侯走到县丞吉温面前,两人相视一笑。

吉温终究是随他来了,因他以前做过新丰县丞,早已有了官身,重新起复就并不算难,由裴耀卿亲自出手,这个本就没人争的硖石县丞顺利落在了吉温头上,而原县丞也欢天喜地的去了陕州州衙。

接官亭中改走的程序走完,王昌龄陪着柳轻侯进城,依山势而建的狭长县城主街已被闻讯而来的百姓们挤满,待柳轻侯走过时招呼声彩声大的吓人,在这一片喧闹中不时能听到“邀月楼”的名字。

并辔而行的王昌龄见状豪声笑道:“无花你瞅瞅这声势,跟你一比倒好像我才是新县令,你这个县令啊好当了”

柳轻侯闻言一笑,县衙有王昌龄留下的基础,城中百姓们又是这个态度,他没说错,这个县令的确是好当了,“谢参军吉言,只是以后还少不得上官对我硖石多多照拂”

促狭一言引得两人皆笑,王昌龄尤其笑的豪爽,倒让两边道旁百姓看了个新鲜,历来前后县令接任皮笑肉不笑的见的多了,这一遭真是个异类。

王昌龄的确笑的酣畅。他即将赴任的陕州州衙录事参军事不仅是品阶上升了一阶,更关键的是手握实权。

一州录事参军事手握着监察及统领州衙各曹两项职掌,也既他不仅有监察地方官员的权力同时还是州衙各曹的顶头上司,论品秩固然是在州司马之下,但要论实权的话只是仅次于刺史、别驾而已。

以硖石在陕州诸县中的地位,再考虑到自己的年纪和资序,这个安排实是挑不出半点毛病,王昌龄又焉得不喜,笑过之后顺手拍了拍柳轻侯小白龙的马脖子,“若没有你无花在京中用力,陕州录事参军事的美官断也不会落到愚兄头上,只是以你我之间的关系,倒也尽可不必言谢”

柳轻侯嘴角含笑,“你要真想谢我也不介意”

随后的一系列交接办的无比顺利,其间王昌龄不仅陪柳轻侯逛了县城周边的佳风景,也几度设宴为他引荐了自己在县衙中的班底。

有吉温为县丞,又有顺利接收过来的这帮子班底,王昌龄人还没走,新任县令柳轻侯便已顺利的掌握了县衙,县衙上下也在最短的时间里度过了县令更迭必然会有的人事动荡,甚至连一点波澜都没起。

五日之后,县城另一侧的官道上,柳轻侯领着五天前迎他进城的同一拨人送走了要到州城上任的王昌龄,由此,被人一口一个明府叫着的他也正式成为硖石的百里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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