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倒引来不少已经嫁人的女子点头而应,皆言玉表妹说的在理,娘家毕竟住不了一辈子,陪你过一辈子的也不会是父母兄弟,更不会是舅父。所谓女凭夫贵,女子的荣耀脸面终究要着落在夫君身上。
随即便有女子向那玉表妹夸赞她家夫君如何卓尔出众,分明能恩荫的却有志不取,寒窗苦读出满腹才华,如今在东都早已是声名鹊起,明年赴礼部试是必中的,若祖宗护佑,便是第一名状元也大有可能。
这番话说的那银泥裙女子笑声里的得意掩都掩不住,随即就有看不得她这样子的女子小声嘀咕,“得意个什么?你家夫君当年求亲二表姐不成,大病半年的事情都忘了嘛”
这女子声音虽小,却恰被灌木丛另一侧的柳轻侯听见,当即没忍住的笑出声来。
这边寿星公迟迟不出,宾客们还好,以为是二娘子装扮的太用心耗了时间去。但知道内情的管事婆子可急坏了,忙拧着腰来见夫人。
李清仕的正妻,也即二娘子的婶娘正在看今天中午的礼簿。这可是以后礼尚往来最重要的依据之一,半点马虎不得。
正看的仔细时,管事婆子进来报说侄小姐执意不肯添妆,更不肯出房会客,满院的客人就这么晾在外面可怎么是好?
李清仕夫人一听眉头顿时皱了起来,夫家这个宝贝侄女儿历来最以沉稳大气为人称道,不是个爱使小性儿的人哪,今天这是怎么了?
与此同时让她头疼的是,她深知二娘子脾性的执拗,她是素来不轻易使性子,但真要使上性子了,那可真是九头牛都拉不回来,这几年她把一个个求亲的都给拒了就是最好的例证,别说自己了,就是她那工部正堂的亲爹也拗不过她。
这可怎么是好?
李清仕夫人正要让婆子赶紧去请官人来此的时候,脸上带着酒意的洛阳令从外面走进来,一屁股坐在夫人对面后手指在小几上的礼簿上随意的划拉。
“官人你来的正好,二娘子她不肯梳妆,也不肯出房,你说这”
她这边急着说,李清仕却只是含糊的嗯嗯嗯着,明显是有酒了根本就没听清楚她在说什么。
李清仕夫人这个急啊,正待提高音量再说一遍时,却听自家官人猛然“嗯?”了一声,而后就开始揉眼睛,继而再度往礼单子上看了又看。
许是醉眼实在昏花,李清仕看了几遍似是还不能确定,用手指点着礼簿上的一处地方,“月娘,你来看看这个记的是什么?”
这都什么时候了李清仕夫人顾自是急,却也低头看了一眼,“县学士子饶世清,上礼”
“不是他,往下看,往下看”李清仕声音里有着明显的烦躁,手指也往下划拉。
他这态度让夫人月娘疑惑里带上了点紧张,这又是怎么了?“长安柳轻侯,上礼二十贯,人参柳轻侯!”
一抬头正好撞上自家官人的眼神,李清仕夫人口中没停,“那个柳轻侯?”
李清仕没答她,只道:“叫人进来问”
夫人当即吩咐婆子把中午记这本礼薄的人赶紧叫来,犹自懵里懵懂的婆子跑到门口时她又跟着补了一句,“一并把这个柳轻侯的上礼呈过来”
当家夫人发话,还催的这么急,很快人、物皆至。李清仕还没开始问话,夫人先已把飞票放到一边打开了礼薄上所记的人参一盒。
盒子刚开,李清仕夫人便怔了一下,随即喊了一声,“官人”
李清仕扭过头来一看,脸上表情也变了变。看着不甚起眼的锦盒里装的确实是一须人参,只不过是颜色是红非白,而且品相极好。
这是新罗红参,而且至少是百年以上的新罗红参,李清仕夫妇都不是没见识的人,只一瞥眼就能估出这须红参最少也价值百贯。
二十贯的飞票,外加至少价值百贯的新罗红参,对一个过生日的五品官而言这怎么着也算一份厚礼了,但这样的礼却记在这个礼薄上。
这还不重要,包括这份礼值多少钱也不太重要,真正重要的是这可是柳轻侯的贺礼啊!
新科状元郎的柳轻侯,而且二娘子的事情别人不知道,李清仕夫妻焉能不知?这如今都成他们这一支两房兄弟家中最大的心病了,比什么都重要。
李清仕夫人点着礼薄道:“这个柳轻侯是怎么回事儿?”
那记礼薄之人就把今天的情况说了,门房外如何分发,安排在哪里坐席面招待都没漏下,越说他越感觉不对,主家夫妻的脸色太坏了,于是边说心里边就开始想到底是哪里不对,终于在将将说完时猛然想起来了,失声道:“长安柳轻侯,那不就是今科状元郎!”
李清仕的酒算是彻底醒了。
丢人哪,真是丢了大人!一个监察御史、新科状元郎备厚礼来参加自己的寿宴,居然被安排在了距离寿堂二进之外,更关键的是人根本就没有隐瞒身份,堂堂正正报的就是本名。
易位而处,这是多大的羞辱?在官场上这又是多大的忌讳?碰上心眼小些的这种事都够结死仇了,御史台的官儿岂是好得罪的?
就算这些都不扯,李家可是号称书礼传家数百载的山东旧族高门,这事要是传出去,以后还有脸说“礼”?
而且,此事要是让那个宝贝侄女知道,还不一定气成什么样子呢?难得她有孝心从长安一路赶过来给自己贺寿
李清仕感觉自己简直快要气死了,世家子弟的风仪再难保持,几乎是咆哮着吼道:“还不快去找人?人找不到你你们且仔细着”
记礼薄之人全身一哆嗦,鼓起勇气道:“人没走啊,状元郎如今就在府中”
李清仕夫妇齐声道:“什么?”
记礼薄之人脚下连退两步,身子又是一哆嗦,“此前我见他随那几个留下帮闲的士子去了侄小姐院中”
他话刚说完,李清仕夫妇已一阵风般刮了出去。
柳轻侯一声笑出口后心中就道:“坏了”然则为时已晚。随着灌木丛那边一声惊叫,众多女子声音惊惶惶一片急叱。
“是谁?”
“出来”
她们的这番动静随即又吸引来更多的人,一时间整个院子中的人都在往此集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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