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阳城最大客栈的单独院落里寂静无声。
有风从房顶略过旋起几片枯黄落叶跌下房檐,落入院中。
西厢房内有一人坐于窗前,一人坐于床上。
窗前蓝袍男子看了看床上坐着的黑衣少年,然后将目光转向了窗外那打着旋儿的金黄落叶。他并不着急知道少年的回答,因为他今日不想再费心去判断他的话是真是假。他给他考虑的时间,他再等他的实话。
他今日旨在揭下他所有的面具。
床上云生低着头,呆呆看着自己的手指,也不回答。
房间内长久沉寂。这于善于口若悬河滔滔不绝的云生是极少见的情形。
等了许久没有等到回应的萧檀转回头。
“怎么?不想说?那看来,你是知道原因的。”
床上呆滞的云生思附片刻,叹了口气。掀开被子走下床,来到萧檀面前缓缓跪倒。仰起脸,唇角扬起清澈笑容,眼眸明亮。“若我说这原因与主人没有任何牵涉,主人可否不再过问?”
萧檀一笑,伸手抚上云生的脸。“你就那么喜欢把所有的秘密都藏在自己的心底,不愿意告诉任何人?云生,当初你曾立誓会一生一世做本王的宠物,那你在本王面前就不该有自己的秘密吧?”
云生抿了抿唇有些无奈的笑笑。“……其实,四年前,我曾在无意中得知了卫朗一个天大秘密。我不知道这件事对卫朗到底有多重要,只是他似乎很是在意这件事被人知晓。原本他根本不屑关注我这么一个贱如蝼蚁的下奴,但是自他查到我知道这个秘密,才让我惹上了他,才会让他不惜代价的想要杀我灭口。”
萧檀讶异。“哦?卫朗竟还会有如此重要的秘密被你知晓?若是如此,依着卫朗残忍手段,你在帝都时他就该杀了你以绝后患才对。为何他只是把你送入了灵州?”
云生眨眼扬起狡黠笑容,像一只诡计得逞的小狐狸般得意道:“那是因为我对他说我把这个秘密告诉过别人,我若死了便会有人将他的秘密公之天下。他虽半信半疑,却更不得不权衡利弊,而且他应该也不想因为我轻易得罪了主人。论武功什么的我不行,论说谎蒙骗,我还是可以的。”
萧檀手指轻轻撩起了云生鬓角的一丝长,认真的绕在指尖。萧檀从不允许云生剪发,四年后头发已经是极长,发质如女子青丝般丝滑。萧檀好像很喜欢云生的头发,更喜欢云生长发散落如瀑的模样。
萧檀点头赞同道:“你有多少本事本王了若指掌,小小年纪便能在江陵混迹,怎会没点鬼蜮伎俩?但卫朗此人也非是什么善类,手掌司礼监掌印之权,且性子冷酷手段残忍阴毒。你会知道何事能让他如此忌惮,忌惮到失了心智,对你的话深信不疑?”
“………”云生低下眼帘犹豫了一下,然后站起身朝着床边走过去。床侧正放着那柄黑色短刀。
伸手拿起短刀,云生一边转身走向萧檀,一手握住刀柄缓缓抽出雪亮刀身。
萧檀看了一眼云生手中缓慢出鞘的短刀,然后目光停在云生还没散去笑意的脸。
天生冷毅的面上竟没有丝毫戾气威慑,只是坐在椅子上,意态闲适的看着云生一步步走近安然不动。
云生这拔刀姿势倒学的与自己出刀时一般无二。当初故意作弄云生,让他陪自己练刀。云生纵然手脚利落伶俐,但是总是连自己随意一刀也躲不过。每次练刀完毕后云生便要从新换一套衣服,因为云生的衣服总是会被他的刀划裂的破烂不堪,甚至皮肤上处处伤痕渗出鲜血。
他也不知为何,每次戏耍的云生气喘吁吁衣不蔽体的狼狈逃窜他就会心情很好。
这种游戏几乎天天上演,便是每日都会受伤,云生却没有丝毫抱怨,反而和他一样对这游戏乐此不疲。
刚开始时萧檀不过随手挥刀,只在拿云生消遣取乐。直到有一天云生可以在他手下逃过六刀时,他才开始正视云生。因为他发现云生真的很聪明,他每次狼狈逃窜时都会用心记下他出刀的轨迹,快慢和出刀的习惯。不过几日光景他便能凭本能猜测到他的刀势。也从那时起萧檀开始认真出刀,然后他依旧是一刀也躲不过更是每每被他划的片体鳞伤。
萧檀曾经有过一次教云生练刀的荒诞念头。不过也只是那一次。云生虽聪慧,却不是练武的材料。在云生被送入云梦泽前便已有暗疾,骨头筋脉好像皆被伤过,根本就不可能练武。
试问一个永远不可能握紧手中刀的人即便再如何天资聪颖也不可能练刀练出什么成就的。所以萧檀没有教他练刀,只拿他练刀,让他身形更为灵活自如,也算是给自己沉寂生活中找到一种乐趣。
只是那一日,萧檀没有留意云生染了风寒,出刀势猛,云生没有躲过。那一刀差点砍断云生肩骨,砍断他的整条手臂。也是那次后萧檀再不让云生陪他练刀。
此时,已经拔刀出鞘的云生走回了萧檀面前再次跪下。恭敬将手中短刀捧起道:“断手剔骨都可,因为这次我恐怕又要违背主人了。”云生忽然又笑道:“如果他答应了主人,杀了我便会告诉主人这个秘密的真相,请主人动手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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