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婚礼之夜,昭示了梅利特拉后来的生活。

如果不曾见过法老王是如何对待莎缇娅的,梅利特拉还可以安慰自己,或许他对世间女子都是一视同仁的淡漠。

但,不是那样的。

莎缇娅的母亲曾是法老王的保姆,莎缇娅与法老王自幼相识,她和她的家人都是法老王信任、亲近的人。

莎缇娅育有王子阿蒙奈哈特和公主涅弗提莉,法老王夜夜留宿在莎缇娅的寝殿,那处寝殿中时常传出欢笑。

至于梅利特拉,似乎法老王早已忘记,他的后宫里还有这样一位妻子。

先女王为他指婚后、他举办了浩大婚礼迎娶的、曾昭告神明的,第一王妃。

胡伊偶尔探望梅利特拉,告诉她这个国家正在发生的事情。

“森穆特大人在尼罗河西岸为女王陛下建起了宏伟的祭葬殿,那殿依岩壁而建,有三层之高,埃及从不曾有过那样的殿宇。”

“葬祭殿名为德尔巴赫里神庙,森穆特大人的才华总是让人惊叹……”

德尔巴赫里……

梅利特拉心里又涌出一股奇特的熟悉感,她试着向胡伊描述这种感觉:“母亲,您说起德尔巴赫里时,我感觉,很久以前我曾经听说过这名字,甚至不仅是听说,而是反复地诵读……”

胡伊担忧地看向梅利特拉。

梅利特拉朝她笑了笑:“但是,那怎么可能呢?抱歉母亲,我不仅忘记了太多,而且常常会生出一些古怪的想法……”

“您说我是跟在您身边在神庙里长大的,您以前一定教过我很多东西吧?现在我却全部都忘记了,真是抱歉啊……”

胡伊垂下头去:“不,孩子,不要说抱歉,不是你的错……”

梅利特拉语气轻松:“母亲,不要难过,忘记的知识可以再学习,所以我才拜托您带给我纸莎草书卷……”

……

天气逐渐转凉,胡伊再入宫时带来的消息是,“泛滥季过去,播种季开始,陛下亲自挥动锄头,鼓舞百姓劳作。”

“东北送来的消息,卡迭石的王公们在筹划阴谋,若果真那般,或许很快就会发生战争,这是陛下亲政后第一次出征,贵族、官员、战士、百姓们心中都隐有担忧……”

梅利特拉毫无顾忌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母亲,不必担忧,陛下定会带领埃及的战士们打败外族人,把埃及的疆域扩张到太阳升起的地方。”

胡伊惊异地看向梅利特拉:“这些话,您是如何得知的?”

“您的处境……,总之,您切记以后勿要再议论陛下,远离对您说这些话的人,唯有如此,才能保全自身。”

梅利特拉理解了胡伊话里的担忧。

女王统治埃及的二十余年,是图特摩斯被压抑的二十余年,所以恐怕很难说图特摩斯对哈特谢普苏特毫无芥蒂。

女王去世前把梅利特拉指婚给图特摩斯,在这样处境里,若梅利特拉做了任何可能引起法老王猜忌的事、或说了任何不恰当的言语,都可能招致杀身之祸……

梅利特拉想了想,感觉这番话并不是别的什么人对她说的,倒像是,她早就知道了这一切。

但,她并不是祭司,神谕不会传达给她,她又是如何知道的呢?

再试着深想,梅利特拉突然觉得头疼如针刺。

胡伊焦急地吩咐侍女请医师。

侍女走出院落前,一个蜷缩在角落里的身影飞快起身跑开。

……

随从边向法老王回报胡伊与梅利特拉见面时所说的话,边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法老王的神情:

“胡伊祭司对第一王妃说起卡迭石王公们的阴谋,第一王妃,她说,不必担忧,陛下会带领埃及的战士们打败所有有外族人,把埃及的疆域扩张到太阳升起的地方。”

这番话的内容其实并没有什么不妥之处,如果是莎缇娅王妃说的,陛下一定会开怀大笑,可偏偏,是第一王妃所说的……

法老王静默了许久。

这时,医师前来禀报:“陛下,在下今日奉召为第一王妃看诊,发现第一王妃……她已怀有身孕。”

法老王目光灼灼地看向医师。

医师颤抖着解释:“有的女子怀孕之初,身形、举止皆无明显表现,第一王妃,她的情形便是如此……”

最终,法老王颁布指令:“梅利特拉需要休养,传令胡伊不得影响梅利特拉,直到……梅利特拉生产。”

法老王的旨意很快传达给梅利特拉和胡伊。

不允许一个怀孕的女人的家人探望她,尽管在法老王的旨意中称此举是为了“梅利特拉的休养”,但梅利特拉没有从这旨意中感受到丝毫温情。

或许是为了尽一回丈夫与父亲的责任,法老王出征前终究探望了梅利特拉一回。

时隔数月的再见,两人都静默不语,气氛尴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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