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学生们站在田边如丧考妣,都不想下地耕种,往年年纪尚小时,父母耕种,他们在一旁帮忙,也是感受过春耕的忙碌。如今自己下场,只有两个字在心里闪烁:要完!    就有家里受宠的叫道“凭什么!你只是代理夫子而已,没资格这么做!我不接受!”    其余学生也不情愿。    刘毅道“有不情愿的出来列队,情愿做事的这便下地吧”    他知道,华夏百姓自古以来便只有一个性子——老实,只要吃饱喝足便不会造反。    这个道理也可以用在这儿,只要剔除那些刺头,没有了领头闹事的,这些学生就会乖乖学习的。而这些刺头,他眯眯眼睛——也不是没有办法收拾的。    当下里站出几个小人:便有地主田融的小儿子田溯宁、村头泼皮凌松的长子凌翔、杀猪的郑屠户家的儿子郑耀先,还有他们的小跟班仓蚕。    田溯宁是幼子,家世富贵,又有长子承袭家业,不劳他半点儿操心,爹娘在家千娇百宠;    凌翔的父亲是个游手好闲,惯会耍赖的泼皮,好在他还有点良心,知道疼儿子,见儿子有心上进,求爷爷告奶奶的请了一群人托情刘秀才收下他儿子;    至于郑耀先——他家是下九流的屠夫,有五个兄弟,他爹爹早盼望自家能改换门庭,奈何儿子众多却没一个是读书种子,今年专把儿子送来让秀才先生□□;    而四人当中存在感最弱小的仓蚕,刘毅昨夜便向父亲询问过了,他的境遇最可怜,仓蚕是个孤儿,他父亲早逝他娘亲生下这个遗腹子便匆忙改嫁了,把他撇在村里,是由乡亲们东一家西一家给予的百家饭长大的,但谁家也不富裕,所以他长得瘦瘦小小的。    刘毅安排剩下的两半学生,分做甲乙两班,吩咐各选一场。甲班持左,乙班持右,各人领一个小锄头,分段打理或是一起合作下地。自己则带着出列的几个学生向村外去。    村民们此时都在村外田地里耕种,节气就那么几天,谁家若是手脚慢了,来年收成不好就得饿肚子。    刘毅带着四个小孩到了吴粮家地头,道“请吴伯伯安”。吴粮抬头见几个小孩站在身边,就知道什么意思,刘毅早先便请他与各家人通过气了。    大人们晓得都是为了自家孩儿好,都很亲切,嘱他告诉刘毅,一切行动全权听他(刘毅)指挥,他们不会出来与他唱反调。    他道“大郎,你放心也,我都与他家长辈说好哩!你领着他几个到那地里去,保管无甚闲话,还得谢你哩!”    他指的那地便在村头最醒目的地方,是块旱地。    村民们来回歇晌都要经过这块地,里面人做任何事都能看的明明白白。吴粮也不敢把种水稻的肥田给他们使用。    旱地里面已经做好前几步耕地、耙平、开沟了,剩下整平、开小沟、上肥料、播种、拉沟、盖土几样。还整整齐齐地放着几把小锄头。    这些小锄头是田地主友情赞助的,他还想着儿子将来考状元呢!    谢过吴里正的相助,刘毅把四人带到那块地里,道“来吧,你们几人的地就在这儿,现在就下地去吧,免得耽搁春种。”    几个孩子能成为领头人都是聪明的,方才又听见里正的话,晓得如何躲不过这茬,只能拖拖踏踏的迈步,拿着小锄头在地里悄悄磨洋工。    刘毅在一旁监督,见道“这地里我不管你们用什么办法翻整完,只管验收。予你们两日,不要你们全部做完,只要做到上好肥料就可矣。将将你们也听了里正说的话,尔父母都知道的。”    说完规矩,他又转身巡逻甲班乙班去了。他很放心,就算自己不在,一会儿村民歇晌路过,心高气傲的臭小子们也撑不住迟早下场的。    好了,这下子不但不能偷懒,还不能回家告状了!因为爹爹娘亲只听这小夫子的。    田溯宁气哼哼得瞪眼,赌气坐在一旁。凌翔、郑耀先的父亲在家里颇威严,两人想走又不敢,待要做又不甘心。    仓蚕见他们踟蹰,想是没有台阶下,劝道“阿翔,阿耀还有田小郎,里正都同意这事的,咱们还是快快抓紧吧,可不能让甲班乙班抢了风头,小夫子限了只两日做完哩”说完,他就率先拿小锄头刨起土来。    田溯宁以前是地主少爷,只是上学后才与仓凌郑三人认识,他地位高,入学后自成一派。    仓蚕虽然体态孱弱,看着是个拖后腿的小跟班,但他一向是三个人里的智囊,凌翔、郑耀先听他主意打前站,没入学时他们三就是村里的小霸王。凌郑两人见他服软,也不甘不愿地下地了。    说好的共同进退,田溯宁见他三个‘背叛’自己,更是恼恨。只苦自己的几个跟班在另一头地里,不能相助。    呆坐半晌,见有村民经过注视:别人在地里辛苦,自己一个儿在边上闲坐,他臊得脸皮通红,赶忙下地了。    辛辛苦苦忙碌两日,终于结束。刘毅集合众人问“这两日好过吗?种地苦吗?累吗?腰酸吗?背痛吗?”    学生们齐声摇头“苦也!累也!难过。”    小夫子在上头严厉道“你等父母面朝黄土背朝天,年复一年春种秋收,难道不苦不累?可他们叫过吗?    他们要紧牙关,勒紧裤腰带送你们进学,你们可曾放在心上?很多人家里只能进学一个人,你们可想过你们的兄弟姊妹?他们难道不渴望读书识字?    佳节过后,你们的心浮躁了,怠惰了,夫子训斥过后为何不能改正?    此次种地已为你们减少很多步骤了,如果不想以后一辈子日日似这般辛苦,诸位还要把我的话记在脑里刻在心上,把这两日辛苦牢牢记住,勿忘前言,才不辜负亲人和自己。”    小学子们都羞愧的红脸,不敢抬头。    刘毅缓和语气,不复先前疾言厉色“闲话休讲,我说过要表扬这次做的好的学生们,等我们这事完结,今日还是正经回学堂里读书……”    刘毅还非常正式地发给了优秀少年奖状,看的其他同窗眼睛都红了。刺激地同学们狠狠发誓要痛改前非。    漂亮的改造了一群厌学少年,刘毅心情非常欢乐。    日子倏忽而过,转眼便到了五月,五月有热闹非常的端午节。刘林在家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为秋试做准备,花氏不好劳烦他,拉了儿子一道上坊市购买节日用品。    端午节节日物品须得有百索、艾花、银样鼓儿花、花巧画扇、香糖果、白团等等。从五月初一开始,街市上就有卖桃、柳、葵花、薄叶、伏道艾等物。    花氏采购回一大篮子形形色色的原材料,把五彩丝线编制成百索,艾草编制成艾花和草人,艾叶包成粽子,又蒸了一大锅五色糯米粉制成的各种形状的团子(即为白团)。    还把紫苏、菖蒲、木瓜,放在一起剁碎成茸,与香药一起调制,放进梅红颜色的盒子里盛放。    到了端午的正日子,她便把艾草草人钉在门上,其它东西放在门口,和茶酒一起作为供品。    刘毅因着前世身为女儿身,见花氏手工精巧,忍不住蠢动的心理打着帮忙的旗号也做了几条手工。再多花氏是不许的,认为耽误他念书。    他把几条百索分给父母系上,还道此乃孩儿情谊,编制时时常祷祝,必能保佑父母大人平安吉利,不许拆下。    刘林笑他“你前次不是还道敬鬼神而远之,不信这些吗?怎么今日端午和上次浴佛节非得让为父带你这百索,洒你的浴佛水?”    四月八日是释迦牟尼佛的生日,花氏带刘毅去为刘林求平安符,佛寺禅院举办浴佛斋会,熬煮放了香药的糖水送给参加斋会的人,刘毅把水带回家专洒给父亲,这水就是“浴佛水”。    “此一时彼一时,两种问题两个性质,切不可以混为一谈。我的浴佛水和百索代表了儿子对阿爹的祝福,和妇人生产是两码事”刘毅可不会被再被老爹糊弄了。    “毅儿想去城里看龙舟吗?今日城里可热闹了”刘林想着近两月未与家人好好相处,便想趁端午陪陪娘子和儿子。    “千万别!”刘毅连忙摆手“锣鼓喧天吵死了,我还是在家里舒服点。阿爹问问阿娘去不去吧?阿娘说不定想进城,还可以见见外父外母呢!”    “见你外父外母岂能少了你?丈人丈母看不见你这猴儿,还不知会摆多少脸色给我呢?”    刘林才郁闷呢,自从这小子出生,老泰山老岳母最喜欢的人就变了。以前到媳妇娘家,老人进门就问女婿呢?嘘寒问暖,还吩咐娘子用心照顾。    现在呢?进门后第一个问外孙最近如何如何?不到最后一刻绝对想不起来招呼自己,贵人女婿早已“凉凉”,降格成了毛脚女婿。    这铁一般冰冷坚硬的现实,连刘毅都说不出话儿来安慰父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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