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嘞,我现在就出发给你送。”
没等余正夏说谢谢,外卖大叔就把电话给掐了。他应该是急着出去送饭,毕竟,下午五点多的时候,正是城中居民们下订单的高峰,稍不留神就会迟到。尽管如此,尽管他这次是打算提前给余正夏和他母亲送上餐的,但他还是迟到了,可能是因为五点多的新区中街已经被出来过周日夜生活的各路车辆堵了个水泄不通。收起在家里画的最后七幅速写,余正夏边等着跑外卖的电瓶车光顾俏皮黄油的门口,边开始被速写纸磨得光秃秃的铅笔。画了至少十年的铅笔画,他早已对削铅笔的动作驾轻就熟,可以于无意识中削出一根完全符合要求的铅笔,倘若让他在削铅笔的同时打瞌睡,他应该也能办得到,而且,铅笔保证不会断,手指也保证不会被割到。
余正夏左手拿着铅笔,右手按在削笔刀刀柄和刀片的交接处附近,一下再一下,在笔杆的尖儿上削着,墨绿漆和泛红木头芯夹杂的颜色,轻轻由铅笔和削笔刀下面飘落,轻轻掉落到垃圾桶里面,刀片上,则留下些细小的木屑,加上少许黑色的石墨粉末。铅笔前端的红木头,原本只有比较短的一截,削完以后,就变成了长长的一截。之后,他再用锐利的刀刃在铅笔尖上又轻又快地擦,这回,刀片上的木屑见不太到了,细碎的黑色多了些。一根被用秃了的铅笔削好了,全程只用一分钟零几秒。
削完一根铅笔,余正夏忽然觉得,自己好像忘了些什么。他拿起手机,点了背单词软件的图标,再打开单词电台,调到高考大纲三千五百词栏目,放到他旁边。
“……ab,名词,出租车abbage,名词,卷心菜,洋白菜af,名词,咖啡馆,餐馆afeeria,名词,自助餐厅age,名词,笼,鸟笼alulae,动词,计算,核算,推测ake,名词,蛋糕,糕点,饼all,名词,喊,叫,电话,通话动词,称呼,呼唤,喊,叫……”
第二根,第三根,第四根,第五根,第六根,第七八九十根,第十一根第十二根,余正夏削好一支支铅笔,仿佛一座正蹲坐在凳子上的自动削笔机。他心思不全在笔上,也没办法全放在笔上。他正把他听到了的并且掌握得不太好的单词一个个往脑袋里装,仿佛正坐在医院的长凳上打点滴药水。
“……ash,名词,现金,现钞,动词,兑现assee,名词,磁带as,动词,扔,抛,撒asle,名词,城堡asual,漫不经心的,不经意的,非正式的a,名词,猫aalgue,名词,目录aasrphe,名词,灾难,灾祸,不幸事件……”
“啊,原来aasrphe就是指灾难跟灾祸的那个词啊,”余正夏的右手还在像机器人一样麻木地操纵着削笔刀,脑子却在跟着单词电台里一个他听着有点陌生的单词走,“听着听熟悉的,没反应过来。aasrphe怎么拼来着?,a,,a,s,,r,,p,h,i,e,是不是这么拼的?不对啊,这么拼好像有点怪。,a,,a,s,,r,,p,h,i,e……没什么不对劲的啊,怎么拼起来这么别扭。算了,不想了,等待会儿削完铅笔了再查。播到哪儿了?”
“……,名词,光盘,paisk的缩写ease,名词,停止,动词,停止,结束,停止,终止eiling,名词,天花板,顶棚elebrae,动词,庆祝ell,名词,监狱的单人牢房,修道院等的单人小室,蜂巢的小蜂窝,细胞……”
“这词怎么这么多意思?”余正夏手拿刚刚削好的一根三菱铅笔,从凳子上站起身,走到桌前,轻放在塑料盒子里十几根已经削好的铅笔堆中,再坐回到凳子上,接着左手拿笔杆、右手削铅笔,整个过程犹如梦游,“不是只有细胞这一个意思吗?我的天,这英语真是博大精深源远流长。”
余正夏快察觉不到他手里铅笔与削笔刀的存在了,脑壳里仿佛只剩汪洋大海般的一片单词。
“……en,名词,美分,一百美分等于一美元enigrae,形容词,摄氏的enieer,名词,公分,厘米enral,形容词,中心,中央,主要的……”
“enieer怎么个拼法?”余正夏低头,眼里是削到一半的英雄牌铅笔,舌头却在牙龈附近上下快速移动,嘴巴也跟着舌头的节奏微张,试着去拼读“公分,厘米”这个单词,“后面两个字母,是er还是re来着?这两个好像都可以吧……”
“……hallenge,名词,挑战,挑战性hapin,名词,冠军,优胜者hane,名词,机会,可能性hange,名词,零钱,找头,动词,改变,变化,更换,兑换hangeable,形容词,易变的,变化无常的……”
除了左手和右手,余正夏全身心投入到电台播音员念的单词释义里,跟着记每个单词的读音,跟着记每个单词的一大长串释义。
“现在几点了,晚饭怎么还没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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