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五秒,言道明才恋恋不舍地抬起头。

“坐这儿看你家北小鸟呢?”贝程橙的话,怎么听,怎么像是吃醋,“快走。”

“哦,咱快走,”眼见贝程橙要一把拉他从座位上起来,言道明连忙起身,带走他的手机和大号可乐,“我等你等得太无聊了。”

“别找借口。”

贝程橙走在前,言道明走在后,他俩出了肯德基的门。火辣辣的太阳又照了上来。走了不到五百米,言道明的后背便渗出了汗渍。

“你说,咱俩非得出去看漫展干嘛?”言道明晃晃手中可乐,杯中只听见可乐摇动的声音,听不太见冰块碰到内壁发出的声响冰已经化得差不多了,“站又不是没有直播,在屋里看直播不就完了。”

沿着西坡大街,两人往秋常师大地铁站走去。按理说,比起秋常师大站,省实验的农工广场站离肯塔基更近,他们应该往农工广场站那边走才对。但是,农工广场站附近实在有点危险,老师有可能出没,言道明的爸爸妈妈,或者他爸爸妈妈的同事,也随时有可能出没。如果他们发现,言家的儿子和同班某位女同学的关系过于亲密,那可了不得。秋常师大站就安全多了。

“不是你亲口说的吗?一定要亲临现场。”贝程橙说着,作势要抢言道明手里的可乐,“身上肉这么多,还敢喝什么宅男快乐水。给我。”

“能不能别试图跟我间接接吻,”言道明护住他的可乐,好不容易才让它躲过贝程橙的“魔爪”,“我的初吻很贵的。”

“少瞎扯,我初吻比你还贵呢,我都不稀罕,你稀罕啥?”贝程橙手又往印着肯塔基商标的可乐杯伸去。

“凭什么你初吻就比我初吻贵。”

言道明一面忙着拌嘴,一面忙着守卫他的可乐。贝程橙不依不饶,非要抢他的可乐,害得他差点没拿稳。

“不跟你抢了,我也有可乐。”贝程橙收回左手,拍拍背后的书包。

“你有可乐?那你干嘛跟我抢啊?还以为你十六年没喝过呢。”言道明哀叹,“我好不容易拿十几块买的大可乐,差点就被你给弄洒了,你知不知道?”

“谁叫你非得进肯塔基店里买可乐的,自作自受,”贝程橙半点怜悯之心都没有,“外面三块钱一瓶。”

“行,算我活该。”

“哎,那边是秋常师大啊。”

贝程橙指了指马路对侧。马路对侧,立着石头做的校门,上方立着块牌匾,黑色的毛笔字上写着“秋常师范大学”。左右侧也有好几块竖着的牌匾,贝程橙眯了眯眼睛,依稀辨认出,上面写的好像是“教育部东北高师师资培训中心”“教育部东北管理干部培训中心”“教育部教育援外基地”“中国赴日本国留学生预备学校”“教育部出国留学人员培训部”之类的。

“啊,秋常师大,我是去不了了。”言道明看了“秋常师范大学”的牌子一眼,又忿忿地收回了他的目光,“看你的了。”

“我不想当老师,万一毕业出来了变得婆婆妈妈了该怎么办。”贝程橙说,“还是念个金融就行了。”

“你现在就挺婆婆妈妈的。”

言道明话音未落,后背便被挨了一巴掌。

“你就缺婆婆跟妈妈管。”贝程橙收回巴掌,说道。

“你才缺婆婆跟妈妈管,你全小区都缺婆婆跟妈妈管,”言道明说,“哎,秋师是985吗?”

“不是,211,”贝程橙回答得毫不拖泥带水,“安大才是985。”

“安大不是211吗?”言道明没头没脑地问,“原来不是211啊。”

贝程橙想对他说,安大既是985,也是211。但是,她想,要是这么跟言道明说了,言道明肯定会满脸发懵。按她对他的了解,他肯定会问,一所学校为什么既可以是985,也可以是211。言道明这种一问三不知的状态,贝程橙实在解释不了。真不知道言教授怎么给自家儿子言传身教的。

“985跟211有什么区别吗?”灌完一大口可乐,言道明又问,“都挺好的,不需要分个三六九等吧?”

985和211,怎么可能没区别?也是,相较于既不是985也不是211的秋常大学,安岭大学和秋常师范大学都挺好的,根本不需要区分。

“你就记住,通常情况下,985比211好,就行了。”贝程橙说道。

“就是说,师大不一定比安大好,对不?”言道明习惯性抬了下杠。

“这……还真不一定,”贝程橙还真被言道明给杠住了,“不过,安大的专业比师大多,安大的分也普遍比师大多,还有……”

贝程橙絮絮叨叨讲解了一大堆,也不知道言道明听进去了多少。

“……安大前卫校区还有个五月花广场,”贝程橙说,“广场上有个大大的喷泉,晚上的时候,喷泉可美了。”

“没去过,不知道。”言道明蔫蔫的,不知是被太阳给晒蔫了,还是被他不感兴趣的话题给弄腻歪了。

“身为秋常土著,居然没去过安大?”贝程橙想,她活见鬼了,“我没来这儿念的时候都去过。你也太孤陋寡闻了吧?”

“我的青春都献给北小鸟了,”言道明擦擦额头上止不太住的汗,说,“再说了,去了又怎么样,又考不上。”

“我真的真的强烈推荐安岭大学,尤其是前卫校区,特别大,特别好玩,”贝程橙像个热情的推销员,“去了以后,你就会想奋发图强考个这样的985了。我保证。”

“干嘛非得考985啊,我就上个二本就行,”言道明的脑袋微微耷拉着,“维持个差不多的成绩,就够累的了,冲刺的脑袋的985啊,要不要命了。别考到我爸他们学校就行。我反正,我的分儿,也够我上安岭财经的了,不至于落到秋大去。”

“言道明,你可别那么乐观,”贝程橙说,“不好好学习,小心一语……一语成谶。”

“一语成什么?啊,原来那个字念谶啊。”言道明拍拍脑门。

“你净知道看北小鸟,也不好好学习。”贝程橙说,“算了,你家有矿,你任性。”

“我家有个球的矿。”言道明不假思索。

“反正比我们家有矿。”贝程橙又羡慕,又有点嫉妒,“你爸不是教授嘛。”

“二本学校的教授,也没啥。”言道明说道。

“总归是个教授,你不怕以后你连个二本的教授都当不上?”贝程橙如此敲打道。

“干嘛非得比自己爸爸强啊?”

言道明不是很清楚,为什么他必须要比他的爸爸争气。

“不然,你以后哪儿来的底气让你爸不干涉你的生活?”贝程橙喉咙动了动,问他。

“那倒是,不过我嫌累,”言道明回答得直白,“再过几年再说吧。反正,高考考不好了,考研还能考好的。我爸他们学院,就有好几个研究生考上安大的。”

“安大的本科和安大的研究生不一样,相当不一样,听明白没有,”贝程橙想,她真替言道明感到悲哀,“再说了,考不上985本科,又不意味着能考上985研究生……”

贝程橙讲了一堆985本科和985本科的区别,言道明却表现得全程都像在梦里游走。她真不该答应单独跟言道明出来。观念的差异太大了。她又想,那也没关系,她可以跟他试试的,反正,看他的样子,他对她应该也没那么认真,和她对他一样。还没长大的男生和女生相互陪伴,用不着那么认真的。有那么一份陪伴,才是要紧的。至少,对她自己来说是这样。他大概也是这么想的。

进了秋常师大站的一个进站口,他们坐上了扶梯。秋常市地铁站的地下部分建得很深,从踏上扶梯到迈下扶梯,他们用了整整一分钟,但谁也没有说话。

“你有那个学生卡吧?”言道明犹豫了一会儿,犹豫完了,他还是开口问,“咱班好像统一给之前没办的办了一次。”

“我没办,嫌费事,”贝程橙说,“一天到晚闷学校里,能出来几次啊。”

“也是,忘了你住校了。”言道明说,“哎,程橙,你周六周日不多出去走走啊?”

“说得好像你周六周日多出去走了似的,”贝程橙很嫌弃言道明拙劣的搭话方式,她在想,他聊天的水平明明没这么差劲,“居然还好意思说我。我要是出去走了,哪儿来的六百多分,哪儿来那么多时间吃鸡。”

“你呀,还是放弃治疗比较好,”言道明不禁告诫道,“像你这么没天赋的,可别浪费时间打游戏了,每盘双排都得我带你,需要我带也就算了,盘盘都带不动。你知道你有多沉吗?”

“我就不弃疗,怎么的,”贝程橙一巴掌拍到言道明面前,“就是要让你带,就是要拖累你。”

“拖累个球,以后你找别人打双排吧,我可受不了了,”许是想到吃鸡游戏中一次又一次拽言道明后腿的贝程橙,言道明狠狠吸了一大口宅男快乐水,“你们女孩子打游戏就是不行,已经被证明八百六十遍了。”

“谁说的,”贝程橙鼓鼓白净的小腮帮子,很显然,她不服气了,“各种游戏打得好的女的多的是。”

“反正又不包括你。”

“大哥,全中国又不是就我一个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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