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程橙只记得她怎么被闹钟叫醒的,不记得她怎么睡着的。她只记得,订完电子票后,她兴奋得不得了。她和言道明聊iy聊到晚上十一点多,聊得习惯晚睡的辛月都爬上床了,她才放下手机,下了床,找个充电宝,接着上床玩手机。她记得,她打了两局绝地先锋,又打了两局瘟疫乐园,再然后,辛月关灯了,她不好意思让黑暗里仍发着光的手机屏打扰被窝里的辛月,就也躺在被窝里,打开站上吃鸡主播的视频,接上耳机,试图为自己催眠。主播讲着他连续十局的落地成盒,贝程橙却在想宅舞团明天会在会展中心跳的,在想现实生活中北小鸟跟着音乐节拍跳动的样子。一个半小时过去,吃鸡主播讲完了,贝程橙却仍然睡不着。她又打开了制造101最终排名第一的孟山支的采访视频,记者问,孟山支答,贝程橙昏昏沉沉睡去了。
凌晨五点钟的炎热中,贝程橙醒了。没用早上七点的闹钟叫醒她,她便自己醒了,口干舌燥,仿佛置身于沙漠中。她本想下床喝个水,顺便上个厕所,但一望到还在安睡的她室友,就打消掉了这个念头,躺回床上,换了个姿势,企图接着睡。但她还是平静不下来。她不是没参加过安岭市的漫展,但像今天这场这么大规模的,可是第一次。更要命的是,今天的漫展之旅,有言道明在她身边。
一分一秒过去,贝程橙终于熬到了手机闹铃响的时刻:
“管她多狠我有我的厉害,我要拿走我应得的爱,创造未来跟我一起期待,荣光属于你我,gieefie!”
制造101主题曲里的一小段ap,叫醒了贝程橙的耳朵。与此同时,辛月刚换的手机铃声,也在小小的寝室响起,是一段前奏加一段民谣女歌手的女生独唱:
“劫过九重城关,我座下马正酣,看那轻飘飘的衣摆,趁擦肩把裙掀,踏遍三江六岸,借刀光做船帆,任露水浸透了短衫,大盗睥睨四野,枕风宿雪多年……”
这选曲,果然是辛月的风格。
可算等到这一刻了。贝程橙睡眠不足的身子,慢慢由躺变坐。天热,人疲乏,她身子有点不舒服,但心头的欢喜更多。她坐直在床上的时候,辛月也从床上爬起来了。
贝程橙维持着和辛月间表面的默契。辛月上了厕所,她也去上厕所辛月拿着她的盆,到长条一样的洗手池边刷牙洗脸,贝程橙也便拿着她的盆,到长条一样的洗手池边刷牙洗脸。往脸上捧水的时候,辛月找她说话,为了做到室友间最基本的不冷场,贝程橙硬着头皮,接过对方的话茬。
“……学妹啊,”贝程橙刚往手心挤了一枚硬币大小的米粹洗面奶,又开了水龙头,让几滴水滴到洗面奶上,再关掉水龙头,不一会儿,她两个巴掌上,便起了些白白的泡沫,“你坐几点的车?”
“谈不上坐几点的车,”辛月说着,她面前水龙头的流水声哗哗作响,“去我们那儿的客车五分钟一班,基本上随坐随走。离得近嘛。”
辛月家住在秋常市下属的一个县,离秋常市区不远,坐快客,一小时二十分就到了。
“我有些羡慕你,怎么办,”贝程橙边往小巴掌脸上画圆圈抹泡沫,边说,“像我们这种回安岭的,一个客运站一天就只发八趟车,万一错过了,还得再等两个小时。唉。”
“发达城市人士,就不要羡慕我们县了,好不?”辛月调侃又揶揄了一句。
贝程橙往脸上抹完了洗面奶的泡沫,听辛月这么一说,不知该怎么接话。好半天,她才想出一句还算机灵的回应:
“你们那儿有杀猪菜,我们那儿都没有。改天儿带我去吃杀猪菜呗。”
杀猪菜是辛月他们县的特色菜品之一,是个端到桌上的大锅,里面盛着猪肉猪血猪心猪肝,概括言之,就是一头猪身上的所有部件。县城的杀猪菜扬名全省,连贝程橙这个安岭市来的转学生,都熟悉它的鼎鼎大名。想必,它会很好吃。但如果是跟辛月一起吃,滋味便会瞬时大减。他们县怎么出了她这么个奇葩。
“好啊,我们那儿有家特别有名的杀猪菜,叫老韩杀猪菜……”就着水流打在刷牙杯底的声音,辛月说道。
“……老韩头?”贝程橙含了些牙膏的嘴巴,问出略带含糊不清的三个字。
“不是那家卖熟食的,”辛月边关掉水龙头,边想,贝程橙铁定以为她说的是秋常市区这边的老韩头熟食,“是老韩,不是老韩头。”
“是是是,是老韩,不是老韩头,”贝程橙意识到自己的认识错误,忙说,“我知道了。”
“我们那边的杀猪菜,都是现杀现做的,猪血都有一巴掌那么大……”
辛月半张嘴含着牙膏沫子,半张嘴讲着杀猪菜有多么丰盛、多么好吃。贝程橙左手握着牙刷刷着牙,听她讲了两分钟。她不喜欢辛月,不喜欢透了。但她还是不得不承认,辛月的伶牙俐齿程度明显胜过她,说得飞快,还不结巴,不愧是高一年级出了名的语文尖子。这点,余正夏都比不上她。他说得出一两句精辟的话,但他绝做不到辛月那样的滔滔不绝。
“……咱先讨论今早吃什么吧,”贝程橙吐了嘴里的牙膏沫,抓住辛月话语间的一个间隙,赶紧说,“好不容易食堂早上人少。”
早餐时间,省实验的食堂不仅对住宿生开放,也对大多数的走读生开放,很多走读生都会来吃虽没那么美味却便宜实惠的早餐。结果便是,住宿生们对早餐种类的选择权,受到了不小的伤害。就比如说,他们最喜欢的省实验鸡蛋饼,常常出炉不到五分钟就宣布脱销。除非早上起得特别早,早早坐在食堂里的桌旁等着,不然,他们注定与鸡蛋饼绝缘。这两天,走读生都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了,不来抢早餐了,她俩终于可以想吃什么吃什么了。而辛月的第一选择,自然是
“咱今早吃鸡蛋饼呗,”辛月的答案脱口而出,“我好像半学期都没吃了。”
“我还没吃过鸡蛋饼呢,”贝程橙说话时,布满牙膏的牙刷头在杯子里晃荡,咕嘟咕嘟,又乒乒乓乓,晃荡得清水里多了些白,“好吃不?好像每天早上排队的人都挺多的样子。”
“不是好像,排队的就是很多,”辛月开始收拾洗手池沿上摆放的相宜本草洗面奶和牙杯牙刷,把它们都放进脸盆,“而且每天限量一百个。今儿早上,咱俩得到食堂去,不吃一百个鸡蛋饼不走人。”
“你还让不让别人吃了,学妹?”贝程橙说着,倒掉牙杯里的水,瞬时出现一道白色的小型瀑布。
“别人不许吃,就不许吃,咋的。”
辛月端起她的脸盆,和同样端着脸盆的贝程橙一块回了402。她俩坐到寝室里仅有的两张桌前,对着两面不大不小的镜子,开始一系列还算简单的护肤步骤:拍护肤水、抹护肤乳液、涂防晒霜。辛月放下轻诗风吟牌的小罐防晒霜,开始穿衣服。透过余光,辛月瞥见到,贝程橙居然还没抹完她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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