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是有空去,我就穿一身青花瓷的旗袍,撑着油纸伞,”辛月撑着脸,仰着头,一个劲儿地幻想着,“到时候,肯定会有很多小哥哥来找我。”
贝程橙不禁想象出辛月穿旗袍的样子。很多小哥哥来找她?做梦吧。说得刻薄一点,或者说得实事求是一点,青花瓷旗袍套辛月身上,跟木头杆子上套片麻袋没什么区别。哪个男生能看得上瘦骨伶仃的她?至于卞晓琦,他看上她,纯粹因为他瞎了眼。
“我也不想重色轻友啊,可我不能打扰作家的创作啊,”贝程橙生生憋住本要说的话,只是恭维道,“不然你的新概念可怎么办啊。”
说完话,贝程橙复了一遍盘。还好,方才说话时,她没泄漏出讥讽的情绪,辛月听了绝不会记她的仇。一旦被辛月比针尖还小的心眼记上了仇,贝程橙的日子就不好过了。
“拉倒吧,你别黑我,”辛月平和地说,“我就是写点儿东西而已。”
和这位自我感觉良好的奇怪姑娘相处了三个多月,贝程橙早就听懂了她每句谦虚背后的潜台词:我是写文天才,你们都来夸夸我吧。
对此,以及对辛月身上其他种种大大小小的弊病,贝程橙起先只觉无趣,随着时间过去,无趣一点点变成了令人反胃的反感。前两个月学姐们在的时候还好,自从学姐们高考完了,辛月的一切,都让贝程橙愈加难以忍受,愈发接近忍无可忍。每回,用钥匙开402的房门时,贝程橙都觉得,她打开的不是寝室门,简直就是牢房门。下学期就要重新分寝室了。求求学校老师,千万不要再让她和辛月一个寝室了。她还想安安稳稳度过高三呢。
贝程橙专注地盯着小小的屏幕,好像这样就能彻底将奇葩室友从她的住寝生活中屏蔽掉似的。她找到会展中心的官方微信号。
“为什么非得每天单收四十块,就不能四天四十块啊?气死偶嘞。”
不一会儿功夫,就订了张票。她想再给言道明订一张票,但是,订票页面白屏黑字地写着,一个手机号只能订一张票。于是,她给言道明发了条微信:
“你微信票买了没?”
几乎瞬间,言道明便回复她:
“没买呢,那么着急干什么,到那边再买实体的呗。”
有股莫名的火在贝程橙脑袋里蹿,不小,却也不大。她稍稍抬些手,手机屏幕离她眼睛近了些。她打字的速度更快了些,微信输入框里,噼里啪啦显示出一大串字来:
“大哥,微信票比实体票便宜十块钱呢。而且,到时候,买票现场的人肯定特别多,你愿意大夏天的在售票口排队啊?”
微信发了出去,贝程橙解了些气。也是这时,她开始模糊地意识到,她和言道明,虽然有那么多的共同爱好,但但两人之间的隔阂与代沟似乎更多。她差点想发条微信给言道明,告诉他别对她抱什么非分之想,他跟她不合适。贝程橙在输入框里敲:
“言道明,我还得嘱咐你一点,明天咱俩玩归玩,你千万不要抱有想上自己哥们的想法,不然你的某个重要部位会灰飞烟灭,死得很惨,别怪我”
言道明发来一条微信。
“排队就排队呗,我现在懒得动弹。”
贝程橙只好按住手机屏上的退格键,清掉所有已在输入框打下的字,再跟他说:
“有啥懒得动弹的?动动你的肉指头,搜秋常国际会展中心,然后在网上订个票。”
五秒钟后,贝程橙又补了一条:
“我把他们的公众号给你发过去吧。”
贝程橙给言道明发了会展中心公众号的名片。不一会儿,她收到言道明的回复:
“谢谢程橙,程橙最聪明了,知道我懒得往输入框里敲字。”
贝程橙早知言道明不是什么勤快男生,却还是觉得,他简直懒得不可思议。搜索公众号,也就点几下屏幕、往搜索框输入八个字的事。以前,她只知道他肉肉的身子懒,现在看来,他的两个大拇指更懒。
“聪明个大脑袋,是你思维太简单了,好不?”贝程橙气愤而又愉悦地回复道。
“好吧,我思维没你复杂。”
贝程橙可以隐隐看见他的不甘心。
“你快点把票买了,省点你的零花钱。”贝程橙又在微信上对言道明说。
“我不想省零花钱了,我想省点劲儿,懒得搜什么微信号。”言道明沉默了一会儿,又回复道。
“你把跟我墨迹的劲儿放到找微信号上就好了。”贝程橙想也没想,发了这么一条出去。
一秒,两秒,三秒,五秒,十秒,二十秒,三十秒,言道明都没再发来消息。看来,孺子还是可教的嘛。贝程橙放心了。她安静地等着。言道明发来一条令她有点意想不到的消息,消息如此写道:
“我买微信票还是实体票,又不花你的钱,关你什么事儿?”
贝程橙语塞。她的手指在输入框打下几个字,又全都删掉了。此后的两分钟里,她一直在敲字和清空输入框之间徘徊。她徘徊的这会儿功夫,言道明又发来一条:
“我本来以为你是个会为别人着想的的妹子,没想到你却是个妈。”
他可能对“为别人着想”有什么误会,贝程橙想。她想解释明白这个误会,然而,她也晓得,一旦误会解释清楚了,她和他之间的距离,也便会浮出水面。她舍不得。他们俩还是求同存异会比较好,今天吃鸡,明天聊漫展,后天再听言道明讲那些球赛,挺好的。至于更深层次的分歧,放在那儿,不去看,更不去碰,就好了。在她看来,跟言道明在一起的时候,他们不一定非要面对那些深层次的问题。这和贝程橙在智乎上看的不一样,很不一样。智乎说,如果一个男生想要跟女生牵手,或者一个女生想要跟男生牵手,较深层次的三观问题,是必须要考虑的。
但言道明对她很好,超乎她预料的好。她觉得足够了。她想和他一起,试着在大河的两岸建座不会塌的桥。只要他俩愿意,就行。或者,说得更清楚点,倘若只有她自己愿意,但他不愿意,也行。
“是妈又怎么了,是妈就意味着比较关心你。”
贝程橙开了个嘴仗的头,欲把本需说开来的误会糊弄过去。
“不理你了,我找我妈去,反正你跟我妈也没区别。”
“行,你找你妈去吧,别再哭唧唧的回来找我。”
……
微信上的嘴仗继续下去,一如几分钟前她预想的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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