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班学费多少块?”钱真洋问出个貌似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是不是就只有五千多?”
“对啊,五千三百四。”
金妍尔记这个数字记得清楚。她亲自去升智前台交的这笔钱。她还记得,长桌上的点钞机念出“合计金额五千三百四十元”时,她仿佛被割去了一大块肉,剜出来的大片伤口流了不少血。
“那么有名的老师,出来接客,才收五千……”
钱真洋还没说完,金妍尔就眼疾手快,把她嘴巴捂上。钱真洋一时没反应过来,继续说着不清楚的话。金妍尔听到,她好像是在问,“这价钱也太亏了吧?”但她没接钱真洋的话茬,而是低声教训对方:
“嘘,你是个纯洁的好孩子,千万不能这么说。”
金妍尔收回巴掌,松开钱真洋的嘴。后者说:
“我说的有什么问题吗?”
“当然有了。”
金妍尔依然一脸严肃。钱真洋眼里依旧充满了疑惑。金妍尔动了动有些开裂了的嘴唇,对钱真洋说:
“我说有问题就是有问题,你听我的准没错。”
“可我不知道哪儿有问题啊,”钱真洋眨巴眨巴眼睛,有点做作地说,“能解释一下吗?稍微给点提示也行。”
人来人往的大厅里,金妍尔跟钱真洋一块傻站着,无话可说。终于,前者鼓足勇气,开了口:
“我感觉这个你应该明白啊,看你的样子像知道。”
确实,金妍尔看出来了,这次钱真洋是在装不懂,不同于以往的真不懂。钱真洋果然不擅长说谎。金妍尔一眼就看穿她了,她嘴里的不是真话。可为什么她什么都不知道,却偏偏知道那个动词?
“你解释一下吧,行吗?”钱真洋掐嗓子说,柔软的上半身靠到金妍尔的湖蓝色恤上,衣服上的氨纶布料起了些褶子,“稍微提示提示我就行。”
“你太纯洁了,必须得跟你明说才能懂。”金妍尔轻轻推开她,“行了,不说这个了,咱出去找食儿吃吧。”
“好啊,出去找食儿吃。”
金妍尔拉着钱真洋走了,像牵个不太灵活的木偶。钱真洋好像一直在发傻,愣愣的。是因为跟父亲吵架所以伤神了吗?
“待会儿别忘了复印啊。”钱真洋忽然无缘无故地说。
“知道了,吃完饭就去复印。”金妍尔说,“你刚才不就跟我说过了吗?”
“再跟你说一遍,”钱真洋说,“怕你忘了。”
“哎呀,你放心,这事儿我不会忘的,”金妍尔说,“你别磨叽。”
“我不是在磨叽,”钱真洋沮丧地弯下脖子去,脑袋仿佛要掉到脚下台阶上,“我就是想提醒你一下。”
“我们不一样,虽然会经历不同的事情,”一阵饱含泪水的歌声忽然闯入祥和的街景,让人心情不免沉重起来,“我们都希望,来生还能相遇……”
她俩又走了十几步。歌声停了一小会儿,又继续在西安街响。钱真洋忽然停下来。不等金妍尔来得及问她要干什么,她就直奔地上的零钱铁罐而去。
“小猫……钱真洋你干什么?!”
要不是怕伤乞讨者的自尊心,她真想冲上去一把拽住钱真洋,再把她给拉回来。可钱真洋的二十块纸钱,已经入了乞丐的钱堆。
“谢谢您……您是我这辈子最大的恩人……”乞丐差点泣不成声,“要是有下辈子,我一定要给你做牛做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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