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君将手摊开,一根红绳编织的手链出现在了面前。

“这是?”

“这可是好东西,带着驱邪避祸。而且也可以冲冲门面,你可要好好带着。”上君不由分说就将红绳戴在了她的手腕上,不容她拒绝。

充门面?落微想来好笑,一根红绳哪能充什么门面,念及上君的一番好意,便抿着唇没有阻止他的举动。

那红绳入手,便传来些许凉意,它就像有灵性一般紧紧缠住自己的手腕,竟脱去不得。

“不错,不错……”

耳边传来上君笑眯眯的声音,急速的风在颈边拂过,吹散了额前的碎发。

落微垂下眼,突然想起当初去凌府的还有一个人,神情缓缓凝住。

暮寒……她居然忘了暮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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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远处,钟柏上君看着走远的落微,若有所思地抿唇笑了笑。

丫头,等你知道我送你这条红绳的原因时,便是我们再见面之时。

白芷,你说,现在是不是已经到时候了呢?

为什么自墨染出生后我便抱走了他,为什么明明是妖怪之身的你会生下婴孩?为什么他明明是妖界之子,却永远没办法凝聚妖力?

这些,落微,你是不是都能找到答案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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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时辰后,当气喘吁吁的落微赶回凌府大门口时,就看到盘着腿坐在石阶上看着她的暮寒,不由露出毫不掩饰的愧疚之色。

“呦,我当是谁呢?巧了么这不是,这不是玉梨草堂的祝大小姐吗?”暮寒伸手把落微从头到脚比划了一遍,颇有些愤慨,“您来这做什么?”

盯着一旁懒洋洋调侃她的暮寒,落微潮红的脸羞愧万分,她蹲下身,轻声讨好道,“暮寒,我知道错了,你看,我这不是第一时间回来找你了吗?”

“找我?”暮寒戳了戳落微,将她放大的脸推远了些,悠悠道,“我差点被打死了你知道吗……”

“啊?怎么会这样?”

“我们明明说好,等我假扮完秋菊将凌霄定罪后,你就去将真的秋菊与我调回来,可我等了半天,没等到你,却等到了凌老爷吩咐下来的三十大板,幸亏我机灵,趁人不注意逃了出来和真秋菊换了回来,不然我这屁股可真要开花了……你说说你,我辛辛苦苦替你做事,你居然就这么跑了!”

“哈哈,我就知道你能顺利遛走……”落微极自然地回答,然后顿住,看着一脸铁青的暮寒,叹了一口气道,“对不起,下次我绝不会这样了。”

“罢了罢了,你也是无心之失。”暮寒看着落微真心实意的道歉,笑了笑,也不再多加苛责,站起身问道,“你被那上君拉走后可是发生了什么?”

落微点点头,她从怀中掏出一本古书小扎,说道,“那位钟柏上君告诉我,我所想知道的答案这本小扎都可以告诉我。”

暮寒仔细端详着落微,见她墨色眸子里淡淡的坚定,突然笑了起来,伸手在落微垂下的散发上弹了弹,道,“你呀,是不是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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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付井山乃是隔断人界和妖界的天然屏障,而那分界深处的一处草屋便是那本小扎所说的地方。传说神界的一个宝物也落在了此处,所以常有仙君来此处探寻,不过此处周围千里之地妖力浓厚,阵法密布,甚至还有探访过此处的人说这里还有上古神兽守着。是以从没有人能进得了那里,就连靠近都很难。”

“那我们怎么进去?”

“不急,还有一法可行。我们只需步行而至便可。”

“这算什么法子?”

“你且听我一一道来。这些阵法和神兽束缚的可都是那些想闯入妖界的仙君或是想从里面闯进人界的妖怪,可没说对凡人有所束缚,所以只要我们不使法术,步行而去,不惊动那只神兽便可。”暮寒将周身的雾气散去,扶着落微站在深山深处,颇有些艰难地咂了咂嘴道。

落微看着自靠近妖界分界处便有些苍白的暮寒,不免有些惊叹,这分界处果然恐怖,光是残存在这里的妖气就能让暮寒如临大敌,若是惊扰了那只神兽过来,还真不知该如何是好。

“这分界深处如此可怖,白芷怎会选择在此处修行?”落微看了看被黑雾挡得瞧不见前路的深山,一步一步向前挪,朝着暮寒问道。

“我也不知道,你拿到的那本小扎上只写到她在此处化为人形,至于其他的……只能到了那里才可知晓了。不过白芷是只妖狐,在此修行倒也不觉得奇怪,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见暮寒欲言又止,落微转过了身盯着暮寒。

“钟柏上君是怎么会知道你有这本小扎的呢?”

暮寒轻喘了一口气,拉着落微的手艰难地朝前走,落微听见这话眉一挑,抿着唇却不再出声。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没有理由地就相信上君说的所有话。即使他脱口而出她从阁楼中拿出那本小扎,她也没问他为何知道,只是单纯地,直觉地,觉得他是个好人,她可以相信他。

山路愈加崎岖,暮寒脸色渐渐苍白,落微停下脚步,拉住暮寒的衣摆,“暮寒,你没事吧?我们是不是快到了?”

暮寒艰难地点了点头,随后双手合十幻化出一个仙罩将此处笼罩。

“暮寒,你不是说不能用法术吗?”落微面色陡变一时情急伸手去拉,却被强劲的灵力弹了出去,仙罩外黑雾模糊一片,落微回过神来朝里看去,见到里面清晰的场景,眼底的担忧变得不可置信,一双眼睛瞪得极大,颇有些滑稽的味道。

“放心,我们已经穿过那个神兽所在之地了,不碍事。这个仙罩只是为了能让我们看清里面的景致,也为了不让多余之人进来打扰。”

仙罩之外,落微站在黑雾缭绕的空地上,使劲活动着腿脚,左伸伸,右伸伸,一脸无辜地看着暮寒,祈求道,“原来这样啊……你早说嘛,你快放我进去呗。”她一边说着还一边将手戳了戳仙罩。

暮寒看着外面那张欠揍的脸,老半天才憋出一句话来,“落微,反正那黑雾对你也没影响,你就待着呗。”

“你……欺负人,我又不是故意要出去的。”

“算了。”暮寒眯着眼无可奈何地吐出两字,然后将落微拉了进来。“你在后面跟着我,我来带路。”

落微见状急忙跟上前,却忽视了手腕处红色手绳一闪而过的幽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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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日后,日近红霞,落微望着大山深处的小竹屋,和暮寒两人面面相觑。

仔细辨别后,两人才不得不确定这里便是古书小扎上所说的白芷修炼之地。

目及之处,唯见一间孤零零的竹屋挺立在前,及腰深的杂草遍布在四周,篱笆之内的地方在杂草后依稀可辨,站在篱笆外,迎面而来的沉朽之气渗得人心慌。

暮寒走上前,摸了摸竹屋沿脚处被风化的沙粒,转过身对落微说道。

“这里至少二十年没住过人了。”

落微点头,小心翼翼伸出手极快地往里探了探,面色凝重,

“没错,可她以前确实住过这。”

也就是说自白芷嫁入凌府后就再也没回过这。这里气息腐朽,过了这么多年了,她为何会在禁闭后特意往这里送信?

暮寒皱着眉在竹屋里闻了闻,打开竹屋的门走了进去,拾起桌上的一把扇子,仔细瞧了瞧,半响后对落微道,

“落微,怕是要出事了。”

那把扇子上画的是两个依偎在一起的小狐狸,栩栩如生。

“你说什么?”落微听见这话猛然一惊,急忙走进,“暮寒,你发现了什么?”

“虽然过了很久,但这把扇子上还是有微弱的妖气,我想白芷她是不是有一个妹妹……”

铿的一声响,笛音划破空气的声音突兀而至,听到外面清越的笛鸣声,两人神情皆是一变,急忙朝外面走去。

漫天落叶之下,从逆光中缓缓走来地青年履履独行,一袭青衣,看不清面容,只是……在这荒凉破败的付井山中,他亦是闲庭散步一般,那姿态要多淡然就有多淡然,要多高雅就有多高雅。

落微黑着脸转过头,撇了撇嘴不客气道,

“暮寒,瞧瞧,这就是你说的阵法,可以不受打扰,现在随便一个人都可以安然无恙地闯进来,你这……也太弱了吧。”

暮寒黑着脸,看着站在空地上抖动着细胳膊细腿不停挖苦他的落微,哼了哼没出声。

到底两人都对来人升起了些许好奇,随即瞪大了眼朝前望去。

及腰间的杂草外,一身青衣的男子长身而立,显是瞧见了栅栏里站着的两人,也明显一愣,加快脚步走了过来,眼底有几分意外和了然,淡淡道,

“我道是谁在此处设了个屏障,原来是你……”

温润低沉的声音让暮寒兀的一愣,也将他眼中的冷淡之气消了几分。

他抬眼看向竹屋外的青年,眼眯了眯,忍不住咽了一下口水,这人气质天成,周身仙气浓厚,轮廓深邃,墨色的眼里带着一丝神秘悠远的气息,若论起容貌气度,竟是不输他这个仙界太子半分。

“道友怎会来此,莫不是……”

“如今你我来人界为的都是同一事,付井山中灵气浓郁,此处又是阵法遍布,其他人还真是想进也进不来。”

“你这人,倒是喜欢变相地夸自己。”许是被这冷冰冰的话说的极是满意,暮寒眯着眼笑了笑,朝落微丢了个得意的眼神,朝来人拱手,

“不知道友如何称呼……”

若这人和他是同样的目的,那便只有一人了。

“云深。”

暮寒闻言一愣,传言果然不虚。眼底却露出几分意外了,自那场大典他和他被选为天定之人后,他就再也没见过他。没想到近百年来三界最出名的人物,长大后竟生得这般峻峭的模样。

蓬莱云深,近百年来风头最盛的神君,没有人知道他的来历,只是听说他是菩提树之子。在他成年之时,便一人独行西海,将雄踞西海尽头的九头蛇怪斩杀殆尽。九头蛇怪生性残虐,连西海水君都不敢轻易犯其老巢,却不想这般凶残之物会尽丧于他一人之手,彼时消息传来时,曾令得三界震惊。

也正因为如此,在天界人心惶惶的时候他还能气定神闲堂堂正正地四处溜达。而且三界自创立以来,便有一条不成文的规矩,一般蓬莱岛上的菩提弟子,天君是不能过多干预的。

其实在云深被选为天定之人之前就已经具备了上神巅峰的实力,这让他从一开始便成为了三界中的异数,地位超然。若论危险和神秘,他远超当年莫名其妙就混沌的星野上神,就连万年前敢上神界挑衅的妖界第一武将悟秋也恐是距他远矣。

难怪他能不费吹灰之力就可以破解他所设的屏障,在他毫无察觉中来去自如。

只是……他来这里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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