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奴婢谢掌事救命之恩,”袁珵秀又磕了几个头,跟着郑吉一起退了出去。
袁珵秀身体孱弱,只挨了四十杖,却躺了一个多月,等他回来当差,已过仲夏。
这日他服侍俊草午间休憩,发现俊草躺在那里,呆呆看着一块帕子,也不说话。问过郑吉才知道,有个叫李正淳的太常寺内官,称其受太常寺少卿陆廷成家人所托,送来一方棉帕,还带了句话,说苏掌事若能顾念此物的旧主,请往刑部大牢一见。
郑吉收下东西之后立刻派人打探了陆廷成的消息,原来数日前,皇帝在太庙进行祭祖大典,意外发现作为供器的酒爵,表面居然有道冲口。皇帝龙颜大怒,要求严惩所有人等,于是刑部即刻将监管祭礼的陆廷成押入大牢,秋后问斩,又将太庙当值之人杖责八十,以平息皇帝的怒气。
郑吉告诉俊草,陆廷成今年三十有六,因容貌出众,人称“陆潘安”,妻家姓董,曾经威势赫赫,岳丈是正五品的东阁大学士,后因曹吉祥之案,牵连获罪流放外省,不久之后其妻也郁郁而终,如今膝下有三位千金。
太常寺掌管郊庙之事,陆廷成官阶正四品,平日与东宫素无往来,为何陆家会找到东宫,还让自己去刑部一见。俊草看着旧帕的刺绣,心里突然生出一丝异样。翠茹,是阿娘的名字,她素日里最爱的就是这种浅粉的棉帕,还会在帕角绣个翠字。这也是为何,自己有些偏执地喜欢绿色,像是一种简单的怀念。
陆廷成为何会有阿娘的东西,难道他和自己有什么关系?难道自己的父亲还活着?若真如此,他为何早不来寻,偏要等他遇难之时,才与自己相认?当年他丢下妻儿音讯全无,如今又怎能厚着脸皮再来找自己?
想着想着,他慢慢睡着了,梦里的阿娘,笑意盈盈,站在山坡上,对自己招手,微风轻轻拂过她的发丝,一切是那么温暖而美好。
“阿娘,”俊草轻呼一声,从梦中惊醒,只觉后背薄衫俱已湿透,身着浅粉色裙袄的阿娘已然不见,他双眼泛红,抓起案上的茶盏,猛地砸在了青石地上。
袁珵秀闻声赶来,见俊草低头坐着,肩头微颤,簌簌而落竟是泪水。袁珵秀进退两难,只得绞了块脸帕递在他手里,默默将地上收拾干净。
俊草将脸帕覆在面上,没有作声,过了半响,他将脸拭净,指着桌案上的东西道,“让郑吉把帕子送回去!”
袁珵秀见他眼睑微肿,但眼中寒意腾腾而起,取过旧帕就跑了出去。
过了一会,郑吉急步进屋,脑门仍在突突冒汗,“掌事,李正淳不在,也没人知道他何时回来,奴婢不敢随意将东西交予他人,只好先带回来了。”
俊草抖了抖眉梢,眯着眼睛不语。
郑吉低声问道,“掌事,你认识陆大人?”
“看你这一脸的汗,”俊草瞥了他一眼,淡淡道,“回去擦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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